胡忠伟
周作人《北平的春天》诗云:“东风三月烟花好,凉意千山云树幽。冬最无情今归去,明朝又得及春游。”那种对春天的期盼和欣喜之情跃然纸上。古人虽说以鸟鸣春,但我觉得最先使人感到春意的,莫过于那些人见人爱的野菜了。
春风吹过,野菜便迫不及待地钻出地面了,它们经过漫长寒冬的浸润,鲜嫩的叶子更加葱茏,或是三三两两地散长着,或是一窝窝地拥挤在一起,在春天的田野里焕发着无限生机。
野菜最早走入文学殿堂,能追溯到《诗经》。《关雎》中唱道:“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其中的荇菜就是一种可以吃的水草,浮在水面,绽放黄色的小花;《谷风》中提到了苦苦菜,“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反映劳动妇女遭丈夫抛弃后的悲苦,意思是,人们都说苦菜苦,与我心中的苦楚比起来,它却如荠菜般甘甜了。而荠菜算是野菜家族中的美味,深受老百姓喜爱,俗名地菜、清明菜,词家辛弃疾吟咏它:“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在诗人描绘春光的生动诗句中,万物复苏、充满生机的自然景象总少不了野菜的身影。
犹记得儿时条件艰苦,吃的除了玉米、大豆、高粱、土豆这些粗粮,便只有野菜充饥了,小麦只有逢年过节才可以吃上一两顿。对那时的我来说,野菜可以果腹充饥,就连那些姹紫嫣红的芳菲桃李,千妖百媚的芍药牡丹相比之下也变得黯然失色、毫无价值。
那时,每天放学后,我们就会三五结伴,到田地里挖野菜,将“战利品”交给大人做成菜肴,那解馋劲儿,比现在吃海参鱿鱼还过瘾呢。野菜之中我最爱的是野小蒜,也称野蒜,其外形像葱似韭,性味辛苦,有点辣气,具有通阳散结、行气导滞的功效,它的根部鳞茎可作中药使用。
每年清明前后,是采集野小蒜的黄金季节,此时的野小蒜格外鲜嫩清香,难怪民谚有云“三月小蒜,香死老汉”。绿油油的蒜苗迎风挺立,被我们摘回去后剁碎,拌上辣椒,调点盐、醋、酱油,富裕的人家再烧一勺清油浇上,香辣可口的味儿扑鼻而来,蘸着蒸馍,或是调一碗干面,吃起来满嘴香得不行。
如今,生活质量越来越高,野菜反而成了调剂生活、亲近自然的奢侈品。今年春天,我回到老家,田地里早已看不到昔日孩子们挖野菜的身影。我带着孩子一边挖野小蒜,一边讲述自己儿时挖野菜的经历,孩子听得睁大了惊奇的眼睛。有些事情,等孩子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