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力

母亲一生勤俭，舍不得多花一分钱。但她有个习惯，喜欢留灯。

小时候，我们都是山里的淘孩子，玩起来什么都忘记了。几乎每天晚上我们都去疯玩，也常常忘记了回家。直到瞌睡虫来时，才记得母亲叮嘱早点回家的话。于是，一溜小跑着回家，每次都会远远望见家里有隐约的灯光。那时都是柴油灯，不怎么亮，但足以温暖人心。母亲常常是哈欠连天地起床，一边问我们有哪些有趣的事，一边给我们洗澡。等到我们都睡下后，母亲才吹灭油灯，打着哈欠睡觉。我们那时还太小，不太懂得心疼母亲。只是从小就深切地感受到，无论到哪儿，无论多远，家里总有一盏灯为我们亮着。

成家后，母亲帮我们带孩子，一起住在小城里。母亲总是嘱咐我们，别忘记了关水龙头，出门要关灯。勤俭惯了的她，舍不得浪费一点电。但每天刚黑时，母亲总不忘打开我家门口的一盏电灯，天天如此。母亲说，楼里好多老人，上下楼梯不方便，把灯亮着好走路。母亲有起夜的习惯，起夜时顺便把灯关了，然后再睡觉就格外踏实。后来，我把灯换成声控的，晚上只要外面有响动，灯就亮了起来，免得母亲惦记。母亲说，这样好，可以用声音控制，再也不用担心了。

如果晚上有家人未回，母亲也是一定要等着的，不然她睡不着。像小时候一样，她把客厅的灯亮着，靠在沙发垫子上一边等一边打瞌睡，直到家人都回来才去睡觉。我们心疼母亲，都尽量早点回家，免得让她等。母亲说，看到你们都回来了，我才安心，也睡得踏实。

有天晚上我和同学聚会，回来得晚了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亮着，母亲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不过，没有听到熟悉的鼾声，正感觉不对劲时，母亲说：“下次早点回呀，熬夜对身体不好。”原来她只是眯着眼，根本没睡着。我满怀愧疚，连忙去洗澡睡觉。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母亲的鼾声，才知道她真的睡熟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半夜回家过，不想让母亲再为我担心了。

虽然我常常晚上加班，但都会尽量早点回去，因为有个喜欢留灯的人，在等着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