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鹤同

1958年4月，艾青被任命为北大荒八五二农场下属的示范林场副场长。不久，农垦部王震部长派人给示范林场送来一只马鹿，叫林场饲养繁殖，要在林场建养鹿场。林场来了一次总动员，大家风风火火地伐木造鹿栏。

看守鹿的人是艾青。他整天拿着一根棍子，在鹿栏周围走来走去。鹿在栅栏里惊慌不安，又蹦又跳，总想“破门而出”。

有一天，可能是艾青走神了，他忽然听到有人喊：“鹿跑了！鹿跑了！”这才发现鹿栏里那只鹿没有了。艾青傻了眼，鹿早已不见踪影。他知道，鹿跑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场几位领导都犯愁，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向总场和王震部长交代。艾青问场长：“这只鹿值多少钱，我来赔。”场长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只知道猪有价、羊有价，还没听说鹿是什么价？”

艾青说：“鹿跑了是我的失职，要是我能买得起，我给林场赔一只。”场长说：“鹿是自己跑掉的，又不是你放跑的。鹿栏的桩子没钉结实，这不能怪你。”

艾青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妻子高瑛。高瑛说：“你哪有这个本事，一条狗、一只猫，你都看不住的。”艾青说应该叫她看。高瑛说：“是啊！现在晚啦，我要是看守鹿，它要是跑，我就骑着它一起跑！”艾青问，往哪里跑？高瑛说，当然往家里跑。艾青说，你自己回来就行了，那只鹿还是叫它逃回森林去吧。

高瑛问：“这话，你敢在林场讲吗？”

艾青说：“我看到鹿在栏里蹿来蹿去地挣扎，就想起了当年我在国民党监狱里的生活。失去自由的日子，是很难熬的。我在监狱里那几年，天天想的盼的就是那两个字——自由。鹿和人一样，它也要自由。它在栏里不停地蹿来蹿去，我知道它是在找机会逃走。我看着它那两只受惊的眼睛，就萌发了怜悯之心。鹿逃了，它自由了，自我解放了，说真话，也遂了我的心愿了……”

鹿逃走了，艾青却显露出了一颗善心、一颗童心、一颗纯美的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