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斌
1963年11月18日,溥心畬在台北病逝,他的弟子、画家刘国松喟叹道:“溥先生再高的才华,只手已挽救不了文人画的颓势……”
“北宗山水第一人”
溥心畬原名爱新觉罗·溥儒,是溥仪的堂兄。
溥心畲早年就读于北京法政学堂、青岛威廉帝国研究院,曾留学德国攻读生物学、天文学,辛亥革命后隐居京郊名刹戒台寺牡丹园,自号西山逸士,研读诗文,专事绘画。1932年伪“满洲国”成立,他拒任伪职,著写《臣篇》,以“九庙不立,宗社不续,祭非其鬼,奉非其朔”“作嫔异门,为鬼他族”等句,痛斥溥仪卖身求荣、甘当傀儡。
溥心畬浸淫书画,临摹王府旧藏,体悟名家经典,揣摩山水态势,将一腔抱负化于笔端毫末,心追手摹。其诗文造诣精深,曾自言:“如若你要称我为画家,不如称我为书家,如若称我为书家,不如称我为诗人,如称我为诗人,更不如称我为学者。”自许平生大业为治理经学,绘画只是文人雅趣,非报国正事。
溥心畬以山水画名世,兼擅人物、花卉,有“出手惊人,俨然马夏”之誉,被画界公认为“北宗山水第一人”,与张大千并称“南张北溥”。书画和鉴赏家谢稚柳评价他是继王维、苏轼、文徵明、郑板桥之后,唯一诗书画三绝者。
拒绝宋美龄拜师
宋美龄喜爱绘画,一心拜师学艺,最属意的老师便是溥心畬,然而溥心畬婉言相拒:“蒋夫人要学画,这是好事,我理应效劳,但有三不便。学画的人都应照例向我行拜师礼,以夫人之尊,我不便让她下跪,这是其一;我对学生一向直呼其名,对夫人却不便直呼,此乃其二;我的学生都要到舍下求教,而居室简陋,不便接待夫人,此为其三。”宋美龄终难行跪拜、叩头、点烛、敬茶等入门大礼,遂转投与溥心畬、张大千齐名的黄君璧门下。
溥心畬的入门弟子、台北故宫书画组原组长胡赛兰女士亦说,溥先生起初并未拒宋美龄于门外,只是提了两个条件:第一,不给宋美龄单独授课,宋要学画,必须跟其他弟子同学;第二,拜师要行拜师礼,要跪拜,还要磕头。“在宋看来这是拒绝,在溥看来,这已经是作出巨大让步了。”溥心畬的门生傅申也曾说:“溥老师规矩很大,不肯去总统府教画,一定要在自己家中教,并要蒋夫人行三拜九叩之礼才能拜师。”
然而,这些人云亦云的说法,不无以讹传讹的可能。事实上,溥心畬的入门弟子有“叩头”与“不叩头”两类。其中,叩头行礼的弟子,完全按照传统的师徒规制,搬入溥家居住,每天一起寝食,除学习书画和诗文外,还要承担部分家中杂务,但这部分弟子人数极少。绝大多数则是不行叩头之礼的弟子,即授课时来,下课时走;若有事不来上课亦无妨,这类人员可谓“走读”弟子。所以,溥心畬如要接纳宋美龄为弟子,委实可以不行跪拜叩头之礼。
显然,溥心畬婉言拒绝宋美龄拜师学画,定当别有原委在其中。溥心畬曾表示,自己以“前朝”末代王孙的身份,接受国民党总裁夫人为弟子,言传身教书画艺术,有出仕“后朝”之嫌,岂不愧对列祖列宗;而且拜师若没有严格、隆重的程序,定然贻笑天下,故坚辞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