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
1953年7月金城反击战发起时,我所在的志愿军某军机关奉上级指示,组织人员到前沿参加各项工作。我参加了担架运输队,任务是前往前沿包扎所接运伤员,将他们安全送到临时救护所,再送往后方战地医院。
临时救护所设在一处山沟里,是敌机俯冲扫射、投弹的死角,比较安全,沟中还设有我军的给养站。我们到达后,将捆背包的雨布连接起来,搭成若干个帐篷,分散在沟内固定住,再将担架和急救器械、药品放进去。当时正值雨季,天上不断下雨,雨水不断从山坡上流下来,在沟底形成小溪,从帐篷下流过。我们就在地下铺上一层树干树枝,晚上躺在溪水上面休息。
随着战斗日趋激烈,我们也不分昼夜地穿梭于前线、救护所、后方野战医院之间。一般是四个人抬一副担架,有时也会有一名机动者随行,随时准备替换。我们的口号是:“绝不让伤员负二次伤,绝不给伤员增添新的痛苦!”我们抬的全是危重伤员,既要抢时间快走,又要走得轻而稳,上下坡时一个人要将担架举起,另外一个人要猫着腰前行。若遇雨天,我们会将随身携带的雨衣将伤员包好,不让伤员淋雨。个别负伤的新战士情绪紧张,我们便一面抬着他赶路,一面进行心理辅导。一旦医务人员说需要献血,同志们便争先恐后地冲上前去,高喊着“用我的”。
运送伤员的路上,需要穿越敌人火力封锁区。当我们抬着担架通过开阔地时,随时可能遭遇敌机和敌炮的扫射轰炸。大家遇到敌人炮袭或空袭时,我们便会立即放下担架,趴到伤员身上给予保护。后来敌人发现了我们设在山沟里的救护所,经常在山沟上方胡乱投弹。我们就在山坡上增设了坑道,以确保伤员的安全。
记得那是7月20日中午,我和其他三位战友抬着一位重伤员通过敌人的火力封锁区,只见一位扛着一麻袋大米的给养员示意我们停下。我们问他干什么,他说我的身材和其他三位担架员的身材有些“不般配”,会影响前进速度,又提议我和他交换,由他抬担架,我帮他把大米扛回给养站。我表示同意,于是两个人进行了“角色转换”。给养员和三位战友抬着担架,大步流星地向前飞奔,我一个人扛着一麻袋大米在后面追赶,感到肩头十分沉重,不知不觉中,我和担架之间渐渐拉开了距离,一会儿的工夫,我便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这时,突然附近的“鼓动站”喇叭里传来广播声,警告敌机来袭。我迅速趴伏在地,两臂搁在胸前,张开了嘴巴,只听见敌机呼啸而至,但炸弹基本上没有落在我的身边,而是落在我前方500米处。我担心其他担架员和伤员的安危,敌机飞走后,扛起麻袋一路飞奔,很快追进山沟,终于看见了给养员、担架员和伤员都安然无恙,只不过他们全身盖了厚厚的一层土,这才松了一口气。谁知这一放松,顿时感到肩头麻袋重如大山,被压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半天没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