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慧峰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

近30年的时间里，一代又一代中国人在《春天的故事》优美的旋律中领略中国改革开放波澜壮阔的历程。从温饱奔向小康、从总体小康奔向全面小康，这首改革开放的代表歌曲，以恢宏的气势展现了自改革开放以来，谱写在中华大地上的壮丽诗篇，记录了一个时代的光辉图景。

东方风来满眼春

2018年12月18日上午，北京人民大会堂，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隆重举行。当进行到表彰改革开放杰出贡献人员这一环节时，分列主席台两侧的6名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乐团礼号手吹响嘹亮的颁奖号角，《春天的故事》乐曲声随之响起。

被选用作为颁奖曲，无疑是《春天的故事》的又一高光时刻。

电视荧幕前，熟悉的旋律再次拨动着蒋开儒的心弦。

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992年，当时57岁的蒋开儒刚从黑龙江省穆棱县文联主席及政协副主席的岗位上提前退下。初春，北国依然千里冰封。偶然看到一篇题为《东方风来满眼春》的长篇通讯，倍感震撼的同时，蒋开儒顿觉春意盎然。想起1979年自己去香港探亲时曾路过深圳，那时的深圳就是一片水田，满眼皆是低矮平房，他是“踩着田埂去的海关”。而在眼前的这篇文章里，这座城市有纵横交错的宽阔马路、有创下“三天一层楼”纪录的国贸大厦、有成片的大楼高耸入云……记者笔下深圳飞速发展的景象令蒋开儒心生向往，决定南下一探究竟。

5月初，带着一家人好不容易凑齐的2000块钱，蒋开儒坐了70多个小时的硬皮火车到了深圳。下车站在13年前那个相同的位置，急于寻找关于深圳回忆的蒋开儒却发现，一切与记忆有关的痕迹都消失了。“有那么几秒钟，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到了香港。”他想不到，仅仅13年，深圳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深圳，蒋开儒一边观察，一边思考，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城市因改革开放暴发出的磅礴力量。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一段歌词在脑海中隐隐浮现出来。蒋开儒后来回忆，他一到深圳就有“圈”的感觉，“我进关的时候深圳是用铁丝网圈的。圈外还是计划经济，而圈内可以搞市场经济”。

“前期积累很多：比如我在银行碰到有人10万、20万地取钱，那么多钱拿个黑色塑料袋就提走了，于是就有了‘奇迹般聚起座座金山’这句歌词。而‘神话般地崛起座座城’，更是我十多年的亲身经历。”蒋开儒在数次采访中都强调，歌词命名为《春天的故事》，是因为他对“春”特别敏感：“邓小平两次来深圳都是在春天，他给我最大的感受，也是给老百姓带来了春天”。随之，一系列和“春”有关的歌词应运而生：“春雷”，是解放思想的号角；“春风”，是改革开放的风潮；“春雨”，则是富民强国政策的落实。

词作写好后，蒋开儒将其投寄给《深圳特区报》，被编辑选中刊登时还做了套红，镶了花边，十分突出。

彼时的蒋开儒一定没想到，这首词作日后竟会成为人们致敬改革开放的代表歌曲，自己的人生也随着国家的改革发展再次绽放。

“改革开放是首歌！”

1979年春天，中国决定实行改革开放政策的第二年，蒋开儒从黑龙江前往香港，和分别30年的亲友见面。“我在美国、台湾和香港地区都有亲人，如果不是改革开放，我和家人不可能团圆。”每每谈及这段往事，蒋开儒都难抑真情。他当时就感受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我是最早的受益者，我觉得春天来了”。

也就在这一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提出了“特区”的想法。次年8月，在党中央统筹部署下，深圳、珠海、汕头、厦门四个经济特区成立，深圳成为最早的改革开放试验地之一。此后，随着沿海开放城市、沿海经济开放区陆续设立，一个多层次、有重点、点面结合的对外开放新格局就此形成，靠奋斗赢得幸福的当代中国故事开启了新篇，并创造了永载史册的中国速度、中国奇迹。

《春天的故事》发表之后，蒋开儒曾多次找到之前相识的作曲家王佑贵进行谱曲，但都被婉拒了。“内容写得挺好的，但是它不像诗也不像词，而且一句有十几个字，很难去谱曲，一开始我是完全没有感觉。”王佑贵后来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这样说。后来一次偶然间，王佑贵用方言朗诵歌词，顿时灵光乍现，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初版创作，并一举拿下1994年广东省青春歌曲创作大赛金奖。1997年央视春晚之后，《春天的故事》从此唱响大江南北。

正是怀着对小平同志的崇敬和亲切之情，蒋开儒在歌词中将邓小平称为“一位老人”，建设深圳特区则被他形象地描绘为“画了一个圈”。直到今天，蒋开儒仍对这两处用语“特别得意”，这也是他本人对《春天的故事》整首歌词中最满意的地方。与仰视视角不同，耳目一新的表达方式，让大多数人一下子就记住了这几句歌词。

非凡的时代，催生出非凡的灵感，诞生出经典流传的艺术作品。《春天的故事》后来不仅成为主旋律歌曲创作史上的一座里程碑，更因其脍炙人口的传唱度和歌词语义的贴切度，成为人们致敬改革开放的代表歌曲。

“改革开放是首歌！我有幸做了记录。”蒋开儒因为感动于深圳在改革开放中的巨大变化动笔写下《春天的故事》，在退休的年纪二次焕发艺术生命，之后更是佳作不断：“我们唱着东方红，当家作主站起来……”一首《走进新时代》让世界听到中国崛起的声音；“背靠祖国，面朝大海……”一首《前面是海》唱出了中国的未来。这些脍炙人口的歌曲，带着不同时代的鲜明烙印，成为每个中国人记忆中不可磨灭的旋律。

“我这一生都是和国家的命运紧密联系的，我为祖国写歌、为人民写歌。”蒋开儒说。

2020年，耄耋之年的蒋开儒以深圳市罗湖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创作员的身份入选“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创新创业人物和先进模范人物”，他深爱的这座城市以这一无上荣耀回馈了他。

续写更多“春天的故事”

“假如不坚持改革开放，就不会有当今中国的国泰民安和国富民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许只能是一种空想。”在深圳经济特区建立40周年庆祝大会上，和蒋开儒一同荣膺“深圳改革开放40年40人”表彰的全国政协委员、雅昌文化集团董事长万捷1985年起就扎根深圳。从36年前的那个春日走下火车开始，他见证了深圳如何用改革开放的如椽巨笔一笔一画写就动人的“春天的故事”。

“1992年，又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写下诗篇。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探索处于不进则退的背景下，邓小平于1992年1月18日至2月21日先后赴武昌、深圳、珠海和上海视察，沿途发表了加速中国改革的重要谈话。以邓小平南方谈话和党的十四大为标志，中国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如果没有改革开放，人才就难以流动，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外国企业来华投资，让我们见识国际最先进的技术。如果没有改革开放，我也不可能创办一家民营企业，从而实现人生理想。”在万捷心中，改革开放是决定当代中国前途命运的关键一招。兴办经济特区，是党和国家为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进行的伟大创举。

从一个圈到一座城，从经济特区到先行示范区，深圳40年来尽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勃勃生机，让世界见证了中国改革开放的雄心壮志。

“面向未来，我对深圳的发展依然保持乐观，它将发展成为粤港澳大湾区的经济引擎。”万捷说。如今的深圳正在建设先行示范区，大批世界知名企业取代了曾经遍地开花的加工厂，出口货物从承接外企的加工品变成了我国自主研发制造的智能手机和无人机等高科技产品。

“在深圳，我见证了太多不可能变为了现实。”在万捷看来，深圳，已经成为一段故事、一个符号，成为人们观察当代中国的绝佳视角。未来只要继续发扬敢闯敢试、敢为人先、埋头苦干的特区精神，就能续写更多的“春天的故事”，就能“努力创造让世界刮目相看的新的更大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