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司晋丽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不知不觉间，这首写给1998年特大洪水中奋不顾身的英雄们的颂歌《为了谁》，已经在时光隧道中穿越了23年。这首具有时代意义的代表性歌曲，赞颂了在1998年特大洪水中抗洪抢险的解放军指战员、武警官兵和党员干部群众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守护家园的满腔热血，诠释了什么是伟大的抗洪精神。这首歌如今听来仍会令人满怀崇敬与感恩，也令和平岁月中的人们相信，每当危难来临之时，人民子弟永远是坚不可摧的钢铁长城，他们永远是“最可爱的人”。
诞生于抗洪抢险期间的歌
多年后，当人们回忆起1998年时，总有一种峰回路转的复杂心情。
那年除夕，沉浸在国家富强、香港回归和幸福团圆喜悦中的人们，伴着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一曲轻盈动听的《相约一九九八》，打开了暖意融融的新春，畅想着如歌般美好的日子。
没承想，美好的期许被年中的一场特大洪涝灾害打破了，也令1998年成为后来公认的重灾年。
1998年夏，长江、嫩江、松花江流域遭遇特大洪水，据民政部1999年的统计数据，那场洪灾中，3.5亿人次受到影响，倒塌房屋821.4万间。处在灾难漩涡中的人们失去家园、骨肉离散。
在党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号令下，人民子弟兵奔赴抗洪一线，同当地干部群众一道，与洪水展开殊死搏斗，成为战胜洪涝灾害的中流砥柱，也涌现出高建成、徐献伟、黄孝圣等一大批年轻的抗洪英雄。
“那次抗洪抢险中，包括广大解放军指战员、武警官兵在内的所有救援人员在危急关头舍生忘死的高尚精神和可贵品格打动了每一个人，也催生了《为了谁》歌曲的问世。”近日，在对本报记者讲述歌曲《为了谁》的创作故事时，这首歌的词作者、原中央电视台文艺中心主任邹友开再次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1998年8月中旬，按惯例中央电视台要进入筹备庆祝教师节大型文艺晚会的时间。然而，邹友开的心情却格外沉重，因为受灾地区的不少学校都被冲毁，要恢复正常教学没那么容易。就在这时，教育部的有关同志找上门来，希望当年的教师节晚会能以抗洪抢险为主题，“一来为身处灾区的师生们提振抗洪必胜的信念，二来凝聚各界力量为筹建新学校添砖加瓦”。
此前，由于心系灾区同胞，中央电视台已牵头推出了两场赈灾义演。因此，经主创人员商量，这场晚会不能重复之前的内容，应创作一首反映抗洪精神的新歌。由于邹友开之前的《春光美》《好大一棵树》等歌曲作品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写就，并获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这次，大家也推举他来担纲创作。
“我们的灵魂被洗了一遍”
“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却知道你为了谁……”许多听众都认为，能写出这样贴近现实、细腻入微的句子，作者一定是亲身经历，感同身受。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由于当时工作繁忙，邹友开并没能到抗洪一线采风，“我写的歌词是脑海里一幅幅画面的罗列，这种情感已经在我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了。”他说。
虽然没能深入前线，但策划编创了两台抗洪晚会后，邹友开对前线的状况，已经有了很深的认识与情感基础。
那段时间，抗击灾情成为广播电视、报纸杂志等各种媒体每天关注的大事。工作间隙，邹友开就守在办公室的电视前，那一帧帧来自前方的报道画面不停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在没过肩的大水中，一个年轻的战士将红色的脸盆高高托举过头，艰难地向前迈着步，而脸盆里的婴儿睁着大眼睛，恬静地注视着这个新世界，没有一丝惊慌；一对母女被洪水冲散，彼此痛不欲生，后来她们分别被解放军救起，在灾民安置点重逢后，向恩人们投去感激的眼神；在风雨交织的黑夜，满身是泥巴的战士们连夜扛起沙袋一次次奔向堤坝，筑起了钢铁般的防洪长堤，当地的干部群众也冲上一线并肩作战，有扛着锄头的、有推木轮车的，军民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雨水和汗水浸湿了衣服，但他们无暇自顾，还要拿起手电筒仔细检查堤坝上有没有裂缝，就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人的生命，永远留在了江水中……
这一幅幅画面掀起波澜，直击心海。当情感积聚到了喷发的临界点，邹友开提笔写下这首词。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一滴滴洒在白纸黑字间。
不久后，邹友开在电话里将词读给空军政治部歌舞团作曲家孟庆云听，并邀请他谱曲。那时，孟庆云刚从湖北抗洪一线返回北京。
时至今日，孟庆云还清晰地记得在一线的感受，“去了7天、哭了7天，我们的灵魂被洗了一遍。”
1998年8月1日晚，湖北省嘉鱼县某堤段出现重大险情，情况危急。接到命令后，原广州军区空军高炮某团一连全体成员开着军用卡车出发。在距大堤不到100米处时，堤坝突然决口，滔天的巨浪把卡车冲退几米远，有几名战士也被冲走了。连指导员高建成急忙将救生衣塞给一个不会游泳的新战士，随即指挥战士开展自救互救，在连续救出几名战士后，一个急浪打来，累得筋疲力尽的高建成被卷走了。
孟庆云在高建成生前所在的部队看到，宿舍里依然保留着高建成的床位，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点名点到高建成时，全连官兵大声齐声喊“到！”这群“最可爱的人”，在新时期依然保持着最优良的本色，做着最无私的奉献，孟庆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
他告诉邹友开，“这首歌我写定了！”并在三天内完成了创作。
用真情深情浸润的歌声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歌曲，是人们情感的表达。如果没有充沛的情感，再华丽的辞藻也将流于苍白。
歌曲创作完成时正逢中央电视台第八届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刚落幕，获民族唱法银奖的中国音乐学院学生祖海，顺利成为央视“签约歌手”，也接到了《为了谁》的录音任务。
听了祖海的录音小样后，邹友开和孟庆云一致认为，唱功没问题，但情感还不够饱满。
得知江西九江的抗洪还在进行，邹友开主动与江西省委宣传部取得联系，派祖海和音乐电视拍摄团队到抗洪一线采风。
在九江，祖海与广大官兵和老百姓一道站在抗洪大堤上，身处众志成城击退洪魔的场景中，一股强烈的情感在她胸中涌动。回到北京后，她主动要求重新录音。这一次，祖海用在前线收获的真情实感，把这首歌唱“活”了。
在当年中央电视台庆祝教师节大型文艺晚会上，祖海正式唱响《为了谁》，明亮高亢的旋律和MV中真实震撼的场景，深深打动了观众。
转眼，又到筹备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时间了。“春晚一定得有时代的记忆，抗洪是那年最大的事件。”邹友开说。1999年春晚，祖海和男中音歌唱家佟铁鑫合唱《为了谁》，这首歌“飞”入千万家，还荣膺当年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
23年过去了，高建成烈士的女儿高曾已经长大成人，并和父亲一样穿上了空军军装。父亲牺牲时，高曾年仅4岁，小时候，她很怕听到《为了谁》，因为会勾起她思念父亲的悲痛。现在，她理解了父亲的选择，并主动加入了“老战士报告团”，向人们讲述英烈们舍生取义的感人故事。她知道，正是有千千万万个同高建成烈士一样心怀大爱和担当的人，才换来了“春回大雁归”。
1998年抗洪抢险的壮举，早已载入中华史册。以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为内涵的抗洪精神，是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已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激励着人们攻坚克难，奋勇前进。
23年过去，山水换新颜。
1998年大洪水后，国家加大投入，加快长江黄河等大江大河大湖治理，提高防洪标准。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高度重视生态环境保护，高度重视完善防洪体系，不断提高防汛抗洪、防灾减灾能力。正是得益于此，以及大力传承、弘扬伟大抗洪精神，我国成功应对了2013年东北地区嫩江、松花江、黑龙江大洪水和2016年长江、太湖等流域大洪水；2020年，又一次战胜了特大洪水灾害，最大程度保障了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
历经时间淬炼，抗洪精神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无比珍贵的精神财富，鼓舞和激励我们克服种种困难，不断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