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拉拉(浙江杭州)
每当杭州西湖的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我们一家便感受到了某种呼唤,推掉一切工作安排和朋友邀约,在天清气朗的周六,匆匆把行囊塞入后备厢,迫不及待地去赴一场春天的约会。
我们的旅行常常没有目的地,南桐庐、北安吉、西天目,途中遇着一片紧邻水源稍离林木风景优美的平地,便停下来扎营。许多年来,我们只携带帐篷、防潮垫、睡袋、营灯等最基本的装备。身下茵茵的草地是柔软的褥子,头顶舒展的樟树树冠宛若巨大的“华盖”,耳畔潺潺的流水声和浅浅的虫鸣似最动听的夜曲……在广袤的天地里,我们所需不多,反而拥有着孩童在母亲怀抱一般的最结实的安全感。当我们被晨光温柔地唤醒,如破茧一般将脑袋伸出帐篷,瞄到天上飘浮着的白云,和我们一样的散漫!伸个懒腰,回忆起凌晨3点璀璨的星河,是一场真实的梦呀!
浙江的农民是勤劳的,即便家家户户都住在小别墅般优雅的农居里,他们依旧保持着早起下地劳作的习惯。看到我们钻出帐篷,他们便饶有兴致地和我们拉家常,这时小女忍不住要把他们的各种作物问个遍。老人们耐心地解答完她的“十万个什么”,还会附赠一些菜蔬给她品尝:一个晚收的大萝卜、一把绿油油的韭菜、半篮饱满的蚕豆或一捧嫩豌豆荚。我们自己也没闲着,田间地头的野菜识得一些,而春天的浙地遍山都是争先恐后往外冒的竹笋。
食材准备妥当,找两块大石头并排放在避风处,架起铁锅,小女拾柴,先生烧火,我掌勺。烧柴火是个技术活,炒菜要大火,焖饭得文火,好在农村长大的先生从小便掌握了诀窍。
忙活到太阳升到了头顶,我们也开饭了:饭是带锅巴的柴火饭,菜有油焖春笋、水芹菜萝卜丝、凉拌马兰头、韭菜嫩蚕豆米、野葱炒蛋,早春的时候还能有荠菜蛋花汤。没有桌椅,石头草地甚至歪脖子树都可以是我们的饭桌。没有一丁点肉,爱吃肉的人也不抱怨——若能日日享此鲜食,三月不知肉味又何如哉!
饭后水果也是有的:野生映山红的花瓣酸酸的,山茶泡有类似莲雾的清爽口感。我们最开心的当属五一前后——漫山遍野的覆盆子和悬钩子,酸甜多汁,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若是肚子还装得下,焖饭时丢到未燃尽的火堆里的红薯,已经外焦香内软糯了。
吃饭,不再是写字间里胡乱果腹的油腻快餐,而变成了一种繁琐却极有趣味的仪式。
在春天的山野里,小朋友从不缺玩具和玩伴。小草尖尖上圆圆的露珠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小女想要采来串成美丽的项链送给妈妈,“珍珠”却总也采不到。“妈妈,我捉一只珍珠白的蝴蝶给你。”然而珍珠白的蝴蝶飞入金黄的菜花中也是无处寻的,她也不气馁——水洼里发现了一只蝌蚪,她要去帮小蝌蚪找妈妈了。沿着水岸一路找,没有找到小蝌蚪的妈妈,却看见了水里一片一片移动的“黑云”,原来是成群的小蝌蚪,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于是她终于气馁了:“这么多小蝌蚪,我可怎么才能找得到它们每一个的妈妈呀!”然而不必担心,路过的蚂蚁,觅食的雀儿,可以吹响当哨子的竹叶,形似爱心的三叶草叶瓣儿……又吸引她的注意力了。
又是一年春风暖,受疫情影响,今年我们还未曾有机会去远足,但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曾经住在春天里,春天便会永远住进你心里。何况,我们还有明年春天可以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