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徐金玉
“来一个！来一个！”7月2日晚上10点半，北京梅兰芳大剧院的观众席沸腾了。
当京剧《春草闯堂》落幕，已欣赏3小时演出的观众仍意犹未尽，久久不舍离开。他们等来了此行最惊喜的“彩蛋”——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春草”第一任扮演者刘长瑜的亲临，她携手自己的学生、当晚“春草”扮演者、国家一级演员张佳春一同登台谢幕。
在观众的热烈掌声和欢呼声中，跨越59载的两代“春草”难却盛情，在现场即兴清唱了一段，掌声和欢呼声才在不舍中缓缓落下。这个夜晚，实在太美。
而今晚的主角张佳春，看着恩师，看着观众，眼含热泪。
一人“千面”
“张佳春演出了丫环春草的娇俏可爱，一颦一笑都特别聪明灵动……”一位观众说。
“霍小玉的那一声声‘十郎’，真是令人百转千回，每一声所传达的力量都不同，有的直接让人的汗毛立起，有的则是瞬间让人热泪盈眶……”另一位观众说。
给观众带来精神享受，让戏迷有所满足，这从来是京剧界奋斗的重要目标。为了这一目标，京剧界一代一代艺术家努力着。
今年，国家京剧院开展了以加强人才梯队建设为宗旨的“百日集训”活动，张佳春作为这项措施的6位“领军人才”培养对象之一，在本次“北方有佳人——领军人才培养·张佳春专场”中，以《春草闯堂》和《霍小玉》两出经典传统戏作为“百日集训”成果汇报。
“这两出大戏，是国家京剧院的经典剧目，也是我常见于舞台的擅演剧目。一出喜剧一出悲剧，反差强烈，且都是集唱念做舞于一身的吃功戏。”张佳春介绍，像《春草闯堂》创演于1963年，节奏明快，讲述了相府丫环春草的勇敢、正直和机敏；《霍小玉》则是荀派的六大悲剧之一，集合了荀派经典唱段的各种板式，比如西皮、二黄等，讲述了霍小玉被负心汉李益抛弃、思念成疾的悲情故事。
在张佳春心中，演员不能“千面一人”，而是要“一人千面”，演什么像什么！“我们要到角色的世界里去感受人物，要用心去体味角色的情感，再通过神情、动作、唱腔等，将人物的喜怒哀乐自然流露，传达到观众心中。”张佳春说，正因如此，近段时间来，她在一悲一喜的演绎间无缝切换、倾情投入。
汇报成果的答卷出炉，结果令她颇为欣慰和感慨——这场演出，作为北京本轮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后梅兰芳大剧院的首场演出，2日当晚座无虚席，观众好评如潮。
“匠心”传承
在张佳春的手机上，留存着一张照片，是在“百日集训”排练期间被旁人偷拍的。当时的她，躬身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认真地听。座位上，一头银发的刘长瑜老师正在专注地讲。这师徒二人“抠戏”的亲昵一幕，就在这一刻被定格下来。
“我十几岁时便听过刘老师的课，当时她在台上给师姐们讲戏时，我就在台下边听边记。2008年，我考入中国戏曲学院第五届优秀青年京剧演员研究生班后，才算正式跟着刘老师学《春草闯堂》。这次排练，她在台上给我抠戏，新一批学员又在台下边听边记，就像当年的场景重现一样。”张佳春忍不住笑着感慨，京剧就是在这样，在一代代人的口传心授中薪火相传。
这出戏，他们排练了一个多星期。酷暑难耐，老一辈艺术家却坚持每场都来，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个唱腔地为年轻一辈演员加工、打磨。
“我记得春草出场时，有一个动作总是和古诗、和鼓点配合不好。刘老师便上台跟着乐队做示范，一点点地为我们指导、磨合，直到最终能默契地完美呈现。”张佳春说，可能这个小细节，观众并未所有察觉，但正是每一处的精益求精，才能让整部戏出彩动情。
在国家京剧院畅和园排练场上，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寇春华老师说：“我们已经耄耋之年了，我今年87岁，刘长瑜老师82岁，我们这‘页’翻过去了，就瞧你们的了！”他的言语间，满是对年轻一辈的鼓励和赞许。
“一代胜似一代！”刘长瑜如是说。
“我们能做的，唯有不辜负他们的期许，勤学苦练、匠心传承。”张佳春还为此透露了一个小插曲。在《霍小玉》现场作画的场景里，她巧妙地“植入”了一株牡丹。“荀派创始人荀慧生老先生的艺名是白牡丹，我们希望时时刻刻将这份敬重放在心上，也将他们的精神传递下去。”
“用心”感知
夜里11点，梅兰芳大剧院的观众还未散去。在演员电梯口，很多戏迷正在等候着。当张佳春出现时，他们像老朋友一样，热情地打着招呼，兴奋地交流着观看的感受。
“他们有的专程从外地赶来，甚至为此隔离了14天。”张佳春说，还有一位小戏迷格外令她感动。“2013年，他曾在来北京游玩时，在清华看过我的演出，当时就喜欢上了京剧，并因此立志要来北京读大学。没想到，这次来到现场的他真带来了好消息，他考上清华了！作为京剧传承者，这样的收获真是意外之喜。”
在张佳春看来，这些年，随着京剧进校园等普及活动的开展、晚会上经典片段的传颂，京剧的受众已逐步向年轻观众倾斜。“像《霍小玉》《春草闯堂》等京剧，情节明快、故事流畅，有表演、有舞蹈、有剧情，很受大家喜欢。京剧不再是爷爷奶奶看的艺术，年轻观众完全能够接受。”张佳春笑着说，“现在，我的很多小戏迷都是‘90后’‘00后’。他们还专门建了粉丝群，我的每场演出都会来看。”
在张佳春看来，京剧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求仁义礼智信，在潜移默化中传递着人生道理，塑造着人生的价值导向。
“为什么李益被骂时，台下拍手叫好；霍小玉香消玉殒时，人们跟着遗憾，实际上传统戏剧和现代生活形成了共鸣——人们向往忠贞不渝的爱情，抨击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行为。《霍小玉》虽是悲剧，传递的却是正能量。”张佳春说，演员和观众间的化学反应，共同“完成”了整场演出。
“同时，我们也不应忘了那些幕后人员。国家京剧院有‘一棵菜’精神，所有参演人员，包括灯光、乐队、舞美、道具等行当的老师，大家精诚合作，都像一棵大白菜一样层层紧密包裹，合作无间，才能把戏演好。要呈现出京剧之美，所有环节都缺一不可。”张佳春说，“我很感谢这次机会，也感谢剧院对我的信任和培养。作为‘80后’的京剧演员，我们更要肩负起身上的责任，在培根铸魂上显担当，在守正创新上有作为，让更多人了解京剧之美，让国粹艺术生生不息。”张佳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