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贵涛

小时候一入冬，母亲就对我说“寒从脚下起”。因为脚部离心脏最远，血液供应比身体任何部位都少，加之脚部脂肪层很薄，保温性能差，因此离地面最近的脚很容易受凉。我的脚特别怕冷，每到冬天，穿皮靴、棉毛袜也不管用。所以每到冬季，母亲总不忘为我“煨脚”。

刚开始，母亲用汤婆子为我“煨脚”。夜晚我上了床，母亲便把热水灌进汤婆子，然后把汤婆子放在我的脚边，我冰冷的双脚瞬间就被阵阵暖流包裹起来，不久周身也暖和了。后来汤婆子发生了一次漏水“事故”，我的脚被烫伤了，母亲非常自责，便再也不用汤婆子为我煨脚了。寒冬里我睡觉时喊脚冷，母亲便解开自己的棉衣扣子，把我的双脚贴近她温暖的胸膛，我的脚慢慢暖了，人也进入了梦乡。

时光如流水般过去，也许是到了成年，我抵御寒冷的能力增强了，冬天我不再冻脚，也不怎么畏寒了，煨脚的事渐渐被我遗忘。

今年冬季，家乡特别寒冷，母亲的脚冻伤了。她擦过冻疮膏，也试过用生姜水泡脚等偏方，一直不见好转。我不禁又想起年少时母亲为我煨脚的往事，虽然现在生活条件好了，电暖宝、电热毯、红外线取暖器等冬季取暖品家里都有，可我依然觉得煨脚是防治脚部冻伤最好的方法。

我提出要帮母亲煨脚，母亲却笑着说：“我的脚糙得很，还是算了吧。”我坚持说：“哪个当女儿的会嫌弃母亲脚糙呢？”说着我就解开自己的衣扣，把母亲的双脚放进我的怀里，母亲有些不自在，我忙说：“妈，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时候您帮我煨脚，现在我长大了帮您煨脚。”听了这话，母亲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

家乡冬季的夜晚并不是只有严寒和寂寥，还蕴藏着丝丝温馨与美好。我静静地帮母亲煨脚，跟她拉着家常。母亲说起我儿时的趣事，还说她那时帮我煨脚，我一定要听她讲《西游记》的故事……跟我聊着聊着，母亲就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像个熟睡中的婴儿。我守在母亲身边，心里暖暖的。想到，等她一觉醒来，看见我这个女儿，一如十多年前把脚伸进她怀里的我一般，肯定会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