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郭帅

23年前，一场意外让罗小小失去双手。长大后，本是需要帮助的他，却成了帮助别人的志愿者。

9年来，湖南省怀化市志愿者协会副秘书长罗小小参与志愿服务超12万人次，获得“中国青年五四奖章”“全国最美志愿者”等荣誉称号。他说，通过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是他最骄傲的事。

不能弯曲的脚趾

近日，湖南省怀化市迎来了一场“断崖式”降温，雨水伴着大风敲打窗户，“噼里啪啦”地响了一夜。清晨6∶15，天还未亮，湖南省怀化市志愿者协会副秘书长罗小小准时起床。他熟练地用左边残臂穿好衣服，再套上印有“志愿者”字样的红马甲，用嘴配合着残臂把衣服整理平整。洗漱完毕，简单吃口早餐，他便匆匆走出家门，赶去和其他的志愿者伙伴们汇合。

罗小小身板瘦小，话也不多，但在志愿者队伍中一眼望去，总是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虽然只有半截残臂，但团队小伙伴们几乎都忘了罗小小是名残疾人。“每次搬运物资，用下巴或者嘴辅助的小小都是最积极最麻利的那一个。”一位志愿者如是说。

1996年，罗小小出生在怀化市中方县新路河镇的一个小山村里，3岁那年，因为一起高压电事故，罗小小的双臂和腹部被严重烧伤，永远失去了双手。从此，罗小小只能学着用半截手臂吃饭，用脚穿衣、写字、做家务……

“做公益让我自信了很多，原来走在路上有人多看我两眼，我可能会觉得自卑，现在总会问同伴，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吧。”罗小小笑着说。

在怀化，很多爱心人士都曾收到一张由怀化市志愿者协会制作的专属纪念海报，“用来感谢捐赠防疫物资的爱心人士，也希望借此倡导更多人加入奉献爱心的队伍中。”罗小小说。

很难想象，这一张张带有设计感的精美海报是罗小小用双脚一点点制作完成的。“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吧，制作了500多张纪念海报。”那段时间，一回到家里就开始制作海报，罗小小笑着说：“动一动就会觉得腰像断了一样疼，不动反而不觉得。”

连续工作46天没有休息日，由于长时间用脚制作海报，白天还要四处奔波筹集物资，罗小小的脚趾有段时间甚至都无法弯曲，每走一步就钻心地疼。

当爱心人士得知这份专属纪念海报背后的故事，都感动于罗小小的坚强与韧性，默默把这张海报珍藏起来。“是一种激励吧，也计划将来用更多的业余时间参与志愿服务活动。”一位爱心人士说。

提起因为残疾带来的不便和辛苦，罗小小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习惯了。没有翅膀，所以要努力奔跑。经历过生死，再大的困难也觉得没那么难了。”刚刚过完26岁生日的罗小小，言谈间有着不似他年龄的沉稳，“我从不把自己当作残疾人，只要有人需要帮助，我一定会伸出援手。他们脸上有了笑容，我也跟着幸福和快乐。”

“因为感受过阳光，所以也想成为那束光”

在罗小小的记忆中，童年生活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坐在爷爷家的门槛上望着远处，盼望远在外乡的父母能回来看看他。“那时候家里穷，出了意外又花了很多钱，父母就都出去打工了。”罗小小说。

学校里，虽然老师尽力保护，但因为没有双手，罗小小还是常常感受到自己和其他同学的区别。“害怕父母担心，从没和他们说过。”缺少陪伴与关爱的罗小小，曾经一度变得沉默、孤僻、胆小和自卑。

2012年的那个冬天在罗小小的印象中格外温暖。那年，共青团怀化市委举办了一场名为“聆听花开的声音”关爱留守儿童公益活动，罗小小作为当地留守儿童受邀参加。从此，罗小小多了很多志愿者哥哥姐姐。每隔一段时间，志愿者们就会来家里看看罗小小，陪他聊聊近况、谈谈心，鼓励他去追逐梦想，这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家人以外的亲人般的温暖。

有一次，志愿者姐姐神秘地告诉罗小小，要给他一个惊喜。当罗小小突然看到自己近一年没见到的父母出现时，瞬间红了眼眶。“那时候就觉得志愿者像天使一样，真的把我的想法和心愿放在心上。没有他们，我可能会自暴自弃吧。”从此，一颗爱的种子在罗小小的心里生了根。

随着日渐长大，这颗爱的种子慢慢发芽，罗小小的人生目标也越来越清晰：将来也要做志愿者，去帮助、关爱有需要的人。“因为感受过被阳光照耀的温暖，所以也想成为那束光。”罗小小说。

在志愿者的帮扶下，罗小小进入湖南省特教中等专业学校就读。在读书期间，罗小小开始如愿参加公益活动。毕业后，他终于来到怀化市志愿者协会成为了一名专职志愿者。

拥抱阳光

成为一名专职志愿者，是罗小小一直以来的梦想，他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工作机会。没有双手，他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为了跟上其他人的打字速度，他尝试过各种办法：用嘴叼着笔打字，用脚趾打字，用嘴唇打字……现在的他，能够熟练地运用各种办公软件及社交平台做方案、做策划、做宣传、做联络、做协调。协会的日常事务，没有一件能难倒这个无手男孩。

罗小小像海绵汲水一样汲取着知识和本领，只为尽己所能帮助有需要的人，以微薄之力传递温暖。各种志愿活动，罗小小都积极参与，尽心谋划。他说：“以前是大家保护我，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也有能力保护其他有需要的人了。”

这些年来，罗小小和志愿者伙伴们在团市委与相关部门的指导下，发起了不少志愿服务项目，累计筹款7700多万元，使近3000名大病患者得到了帮助。一次次脚踏实地地参加公益活动，也让他迅速从一名普通志愿者成长为一名策划者、组织者。

马德军是位肺癌晚期患者，因为病情恶化，他的情绪也曾一度跌到谷底。一次，罗小小前来看望他时，内心焦躁不安的马德军将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到罗小小身上：“你一个残疾人，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想来帮助我？”罗小小没说话，态度平和地用残臂掏出手机，用嘴唇熟练操作手机，协助他发起众筹项目，并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鼓励他重拾生活的信心。

慢慢打开心结的马德军变得豁达了许多，竟然打破了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4个月的预测，他和家人的关系也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得以缓和。“志愿服务很多时候就是去做受助人的‘树洞’，用心听他们的心声，就像小时候那些哥哥姐姐来听我的心事一样。”罗小小说。

每次参加关爱留守儿童的活动，罗小小总是会恍惚一下，“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眼前那个怯生生的小孩子好像就是从前的我，眨眼间我又来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面前。”因为了解，罗小小和伙伴们策划了很多关爱留守儿童的公益项目。这些年，协会长期帮助210名事实孤儿，每年发放助学金50余万元；为留守儿童发放“梦想书包”4000余个；为50余所山村学校更换了7000多套“梦想课桌椅”……

2021年7月，河南多地发生洪灾，罗小小和协会志愿者们用了短短4天时间，筹集到价值140多万元的物资送到灾区。在河南省巩义市米河镇，看到跑前跑后、衣袖空空的罗小小，一直在用嘴巴、肩膀为仅有的残臂借力，搬运物资，不少村民感动得落了泪，坚持要留志愿者们吃顿饭。那顿晚饭，村民们用所剩不多的冬瓜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面条，罗小小吃着吃着也眼睛湿润起来，“很感动，很幸福，那是我吃过最丰盛的一餐。”

“我做的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觉得只要能用心去完成每一项任务，就可以拥抱阳光，实现人生的价值。”现在的罗小小，是当地很多青少年心中的榜样，在他的影响下，有近5000名青少年加入志愿者的队伍。“知足，将来还想带动更多人参与进来。”

将来，罗小小希望能有机会再学习深造，“只有学习才能有更开阔的眼界，自己懂得多了，才能更好地去帮助需要的人，做更多有意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