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治毅
茶叶虽小,品之有味,这味道除了茶叶本身,重要的是还来自其中的劳动过程。因为来之不易,别有一番风味。
茶叶的采制过程最为劳神费力,虽然现在已经有机械的参与,但总的来说,人工还是无法替代。采茶制茶,有苦有乐。
南宋诗人范成大,写有夔州竹枝歌:“白头老媪篸红花,黑头女娘三髻丫。背上儿眠上山去,采桑已闲当采茶。”农村妇女刚忙完摘桑养蚕的活计,又开始上山采茶。家里的幼儿太小,需要放在背篓里随身照看。茶不等人,采茶正是农忙时,一家三代娘子军齐上阵。大人们忙碌中,幼儿已经在背篓里熟睡。这辛苦的画面,也能感受到些许天伦之乐的温馨。
农家女性有着勤劳的禀性,手脚麻利,采茶效率高,千百年来一直是采茶的主力,至今依然。明代吴达和写有一首《春晚步龙山麓》的诗,其前半首写道:“布谷催耕急,水田犹积沙。童搜雷后笋,妇抢雨前茶。”一个“抢”字,是精明能干的女性形象。既写农时之急,又描绘出采茶女动作之快。没有一双采茶的“无影手”,是完不成上山“抢”茶任务的。
茶叶采下山,进入制茶阶段,这种力气活就离不开男人的参与了。唐代诗人李郢在《茶山贡焙歌》中有“蒸之馥之香胜梅,研膏架动轰如雷”的描写,这是官家制茶的大场面,工人以男性为主。农家小户制茶,也需要男人操作。生活在晚唐时期的皮日休,写有《茶中杂咏》十首,其中《茶舍》短小清新:“阳崖枕白屋,几口嬉嬉活。棚上汲红泉,焙前蒸紫蕨。乃翁研茗后,中妇拍茶歇。相向掩柴扉,清香满山月。”山野之中,一座茅屋,老夫妻分工协作,焙茶成团,一直忙到山月伴着茶香升起。
明代以前,人们喝茶的手续烦琐,爱茶者仍乐此不疲,通过复杂的准备工作寻找仪式感,收获品茗之乐。唐人多用煎茶法,诗人刘言史与孟郊是茶友,在一首诗中记录了二人野外煎茶的活动:“粉细越笋芽,野煎寒溪滨。恐乖灵草性,触溪皆手亲。敲石取鲜火,撇泉避腥鳞。荧荧爨风铛,拾得坠巢薪。洁色既爽别,浮氲亦殷勤。以兹委曲静,求得正味真。宛如摘山时,自歠指下春。湘瓷泛轻花,涤尽昏渴神。此游惬醒趣,可以话高人。”
从这首《与孟郊洛北野泉上煎茶》诗中可以看到,那次约茶,从敲打燧石生火,到汲取山泉备水,再到捡拾从树上掉落的鸟巢烧火煎茶,一整套工序都是刘孟二人亲力亲为,他们执着追寻茶的真味,喝完亲手煎的茶,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现代人喝茶越来越崇尚简便,特别是绿茶,随手一个杯子就能享受茶的乐趣。也有很多爱茶的人,更愿意花一些功夫,把喝茶之事作为一次心灵治愈的过程,寻一处专门之地,置席、煮水、烫杯、品茗,专注于手上动作,放空了大脑与心灵。
通过自己劳动得到一杯喜欢的好茶,从古至今,一直未变。在北京时间11月29日,“中国传统制茶技艺及其相关习俗”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这是世界对中国茶的认可,也是一次茶为国饮的响亮倡议:让我们动起手来,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