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休闲周刊

钱锺书、杨绛与茶的故事

《 人民政协报 》 ( 2022年12月16日   第 11 版)

作者:周重林

钱锺书《槐聚诗存》中有诗《赠绛》:黄绢无词夸幼妇,朱弦有曲为佳人。翻书赌茗相随老,安稳坚牢视此身。

诗中用了李清照记与赵明诚读书往事:“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杯中,反不得饮而起。”纳兰容若读后心有戚戚焉,写下了千古名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钱锺书的学生许渊冲,在为李清照喝茶的故事进行英文翻译时,还特意为文中的茶叶问题前来请教。可见钱锺书懂茶。

钱锺书在1958年版的《宋诗选注》里解释陆游《临安春雨初霁》一诗,对“晴窗细乳戏分茶”的“分茶”解释为“鉴别”,这是用了宋徽宗在《大观茶论》里的词语,鉴别茶的好坏。1989年再版,他更正了说法,把“分茶”解释为宋代流行的一种“茶道”。举证有王明清《挥麈余话》、杨万里《诚斋集》、宋徽宗《大观茶论》,并借用黄遵宪《日本国志》说出日本点茶“同宋人之法”。

到牛津大学求学时,学校老师喜欢吃下午茶,他们教会钱锺书和杨绛怎么做茶。先把茶壶温过,每人用满满一茶匙茶叶:你一匙,我一匙,他一匙,也给茶壶一满匙。四人喝茶用五匙茶叶,三人用四匙。开水可一次次加,茶总够浓。

钱锺书受牛津大学下午茶的影响,喜欢上立顿袋泡茶。归国后,一时买不到。杨绛就自己拼配,她用了三种上好的国产红茶:滇红取其香,湖红取其苦,祁红取其色。

杨绛小时候听到过不少茶故事。比如,洋鬼子吃铁蚕豆,吃了壳,吐了豆,摇头说:“肉薄、核大,有什么好?”洋鬼子煮茶吃,滤去茶汁,吃茶叶,皱着眉头说,涩而无味,有什么好?长大后,杨绛考证了一番,果真如此,钱锺书便把这种西洋吃法写到了《围城》里。

钱锺书和杨绛的女儿钱瑗也是他们的读者。钱瑗评价,妈妈的散文像清茶,一道道加水,还是芳香沁人。爸爸的散文像咖啡加洋酒(whisky),浓烈、刺激,喝完就完了。

吴昌泰与钱锺书、杨绛交往近二十年,每次到钱家拜访,大部分时间都是杨绛为他倒一杯绿茶。有一次,却是钱锺书泡茶,吴昌泰发现泡的是红茶。有时候,也会喝到日本茶。吴昌泰写了有关钱锺书的文章,请二老帮忙修改,杨绛只改了一个字,把“青茶”改成了“清茶”。

杨绛晚年喝茶,怕影响睡眠,投放茶叶不超过10片。她喜欢用旧式的礼仪待客,每当给客人端茶时,总是用一个旧式的茶盘,将茶盘上的茶水递给客人之后,再双手托着茶盘一直背朝里屋退下。这是“却行”之礼,是一种旧式的礼节,即便是来访的客人是后生晚辈,杨绛也始终保持着这样的礼数。客人离开时,杨绛总是面带微笑送到门口,再由钱锺书送到楼下。

钱锺书《围城》的主角叫方鸿渐,与茶圣陆鸿渐相同。鸿渐出自《周易》的“渐”卦上九:“鸿渐于陆,其羽可用为仪”,是大吉,意思就是大雁从海上飞来,看到着陆地,其丰满的羽翼已成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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