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华夏周末

倾听与告白

王丽萍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05月27日   第 06 版)

我是在下午4点25分的时候进的上海动物园。

这个时间去看动物,我自己都觉得又新奇又特别。起因是路过动物园门口的时候,被工作人员热情的招呼给吸引了。他说:还有5分钟!还有最后5分钟!进还是不进?

进还是不进?问题直指心灵。

记忆里搜寻上一次去动物园是什么时候?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再一问周围的朋友,回复是:10年前;有的则说,小时候去过。

我努力回想着,几乎没有来过上海动物园!真的孤陋寡闻了。世面见得少,会妨碍想象力。

门票40元一位,进入园中,一幅地图介绍如何进入这个神秘世界。上海动物园建于1954年,里面饲养展示野生动物470余种5000多只。

一想到自己要看5000多只里面的一部分,真是兴冲冲、喜洋洋。而且这个时间点来到动物园,人少,树多,空气透明,有一种小小的满足感……此时此刻,一辆小白摆渡车刷地驶来,工作人员依旧情绪饱满:“最后一班,10块啦、10块啦,最后一班!”

因为园子太大,为方便游客园区有小白摆渡车。我扫码,10元,坐上今天的“最后一班”。“最后一班”的说法也许有点夸张了吧?给人过时不候的紧迫感以及与今生今世擦肩而过的压力感。这样一想,车速呼啦啦地,满眼的浮光掠影,突然,工作人员叫:10块到了,10块到了!

这会儿的风,随着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有劲地吹着,抖动的竹子沙沙沙沙地响着,再抬眼,五六只木头木脑的雕塑熊猫或躺或坐在你面前:大熊猫馆到了!

关于大熊猫馆,我想起一个特别的故事。去年一月我看见在医院工作的肖老师发的朋友圈,她跟医生们一起出诊,居然是给国宝熊猫看牙齿!她至今都沉浸在无比的骄傲与得意中,“你们是去看熊猫,我跟医生也去看熊猫,可我们的‘看’和你们的‘看’不一样,是给熊猫看牙齿!我们看过熊猫的嘴巴好吧!张开嘴巴看里面的牙齿好吧!”

我酸溜溜地说:这个牛,真可以吹一辈子了。

原来,有只熊猫的牙齿蛀了,不方便进食。从照片上看,医生们身着蓝色的手术衣或白大褂,站在笼子的外面,手伸进笼子里熊猫的嘴巴,看姿势,熊猫完全知书达理,乖乖听从安排,接受医生的治疗……在医生的关照下,熊猫很快恢复健康。

现在,我来到了大熊猫馆,有那么一刻,竟还有一种熊猫比人多之感。从大玻璃窗望进去,一只熊猫在睡觉,另一只洋洋自得坐在吊椅上吃着竹子,任何视角下的熊猫都无比可爱,憨厚可掬,肥嘟嘟、圆滚滚,你真心想能不能跟它一起吃?碧绿生青的竹子被它三下两下送进嘴里,熊猫有强大的咀嚼肌,现在很多剪辑视频里都有熊猫吃竹子的音效,十分“杀馋”,非常治愈。

大熊猫馆很有趣的地方,还有一排可供观看的熊猫食谱展示,告诉大家熊猫喜欢吃什么,放在罐里的有玉米粉、黄豆粉、大米粉、小麦粉、燕麦片,有碳酸钙、磷酸氢钙、食盐、蜂蜜和花生油……

我给肖老师电话,她激动地叫起来:我想念它们了!

走出熊猫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30分,4月的上海,微冷、清朗、透明。此刻的天空,像被神奇的手那么潇洒地一挥,天色瞬间变成了灰褐色,只听见叶子安静地落下,鸟儿嗖嗖地飞过,樱舞纷扬,天鹅划开水面,袅袅余余,波澜有惊。

没走几步,树影的斑驳变得模糊且迟缓,暗灰色染上树梢,穿过指缝黄昏的天,像一幅幅木刻作品。渐渐的,一声由远而近的吼叫声响了起来,起初听这声音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音效,十分瘆人,再听着听着,声音多了起来,说“虎啸狼叫”有点夸张,可还是让你忍不住回头,再看看天,吓人倒怪,此起彼伏的动物的吼叫声“呜呜呜”“嗷嗷嗷”着,黄昏的动物园里,我缩在椅子上,听着交响曲,心里结结巴巴紧张着。

你一定不曾想到黄昏的动物园有如此奇妙且有趣的时刻吧?难以相信在四周渐渐暗下来的自然里,你在倾听动物们的告白……

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倾听大自然里它们的声音了?又有多久没有面对面跟可爱的动物对视?春天来了,大地万物复苏,大自然的躁动也唤起了它们的灵感吧,或者到了饭点儿,它们有点急不可待地嗷嗷待哺?也许是因为黄昏的光芒让它们放松下来,一天要结束了,它们彼此招呼一个,伸个惊世骇俗的懒腰,收工的节奏。

渐渐地,它们叫着叫着,有点欢乐了,你一声,我一声;你扯一嗓子,我吼一吆喝……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一天真的要结束了。

从边门走出动物园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星光点点的都市里,有它们的声音,这个世界里,我们倾听,我们告白……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著名编剧)

2023-05-27 王丽萍 1 1 人民政协报 content_44123.html 1 倾听与告白 44,123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