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华夏周末

想起当年听讲座

任启亮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08月26日   第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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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无论形式如何变化,讲座最终还是要看内容。一场讲座下来,能给听众多少知识含量,有没有新观点和思路,带给人多少启发与思考恐怕是最重要的。

偶在《新华文摘》看到王立群先生回忆他的恩师王宽行先生的文章,让我倍感亲切。

王宽行先生所在的河南大学,位于河南省东部开封市,当时叫开封师范学院。开封距离淮北不远,我的母校淮北煤炭师范学院曾邀请先生到我们学校开讲座。记得王宽行先生讲的内容是唐宋诗词欣赏。记忆中,他讲课的情形与王立群先生描述的一样,声音洪亮,充满激情,来回走动,并不时穿插形体动作。讲李白的《望天门山》“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时,他先是将两只手背笔直伸向前方,然后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做一个缓缓向后移动的动作。讲到“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他把右手高高举起呼啦一下滑到地面,让人印象深刻。

王立群作为王宽行先生的研究生开门弟子,对他的治学、为人、生活记述详尽,崇敬有加。读后方知王宽行先生最钟爱的研究课题是陶渊明和先秦儒家思想研究,尤其是陶渊明研究有很多独到成果,受到学界关注。我除了听过他的那次讲座之外,以后再无任何联系,但他的名字和讲课风格已经深深印在记忆中,看到《新华文摘》封面上的标题《王宽行:至简人生,深情于学》,立即吸引了我。

读完这篇文章,我陷入了读大学时听讲座的回忆中。

我读书的时代,刚刚经历过一场文化浩劫,母校又是创办不久,各方面条件不是很好。师资严重不足,尤缺大师、名师。为了满足同学们的求知欲望,提升教学科研水平,也为了培训年轻教师,学校千方百计请外校名师前来开讲座。复旦大学教授、我国著名语言学家胡裕树先生,以及复旦大学另一位语言学家濮之珍教授都曾来为我们作语言学方面的讲座。我记得,安徽大学教授沈敏特介绍第四次全国文学艺术工作者代表大会盛况,听得我们热血沸腾。还有丘良任先生和邱耐久先生,等等。有的先生业已退休,还有个别老师开完讲座后被正式聘为学校专职教师,家也搬了过来。

还记得,当时我们中文系77、78两个年级在砖混土坯加篱笆墙的平房大教室上课,房顶可见芦席和牛毛毡,墙皮灰白咧着口子,水泥地面坑洼不平,室内四处漏风,但房子比较高、比较宽敞,窗户也很大。每遇讲座,要么在我们教室,要么在77级教室,两个年级一百七八十人也坐得下。有时外系的同学也来听,还有市内中学的语文教师,只能坐在窗外。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家祝兴义创作的短篇小说《抱玉岩》获得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名噪一时。他的讲座结合自己的创作感受,介绍当时的文学作品和创作成就,谈文学的使命,引起同学们的热烈讨论。

此外,系里还安排77级两位同学开过讲座。1977年招生政策改革之后入学的77级和78级学生经历丰富,藏龙卧虎。这两名学兄都是“老三届”,入学前担任多年高中语文教师,其中一位还发表过不少文学作品。他们一个讲柳青的《创业史》,一个讲杨沫的《青春之歌》,系里要求77级和78级全体同学集体听讲。虽然我们78级坐在下边听他们讲课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但是听完之后收获却大,心悦诚服。这两位学兄毕业后一位留校任教,成为母校和当地著名文化学者;另一位到一家全国重点文学刊物当编辑,后来成为主编,成就斐然。

除了讲座,有的课程也是专门外请其他高校老师讲授。77、78两个年级的外国文学课程,当时学校也许没有合适的教师,就请了徐州师范学院(现江苏师范大学)刘彪老师来讲。刘彪老师整整为我们上了一个学期的外国文学课,他每周两次乘火车往返徐州和淮北之间,每次车程需要两个小时。记得课间他与一位同学聊天,说起两位都会拉小提琴。同学问他平时拉得多吗,他说现在顾不上了,除了我们的课,还有本校的课。除了备课讲课,空闲时间还要读书,做研究,写论文。

那个年代有些课程不得不向外校“借教师”或“借读”的情况也不是个例。在第十三届全国政协会议期间,与我同界别的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杨朝明教授给我讲过,他上世纪80年代读研究生时,训诂学课程本校无人能教。导师只能在全国范围内搜寻查找,方知我校中文系主任吴孟复教授为研究训诂学的大家,并有专著,于是他与几位同学一起,来到地处偏远的淮北,在吴孟复教授家里或学生宿舍,上了几个星期的训诂学课。没想到我与杨朝明教授还有着这一层缘分。

话说回讲座,如今与过去大不一样了。讲座的环境不必说,录音录像音响投影设备齐全;主讲人不用再亲自板书,事先做好的PPT与演讲内容同步进行,图文并茂,生动活泼,一目了然;听讲人不用再埋头做笔记,用手机就能把课件内容拍下留存,打开录音键也能一句不漏地录下来。讲座不再是主讲人从头到尾的灌输,更加注重双向的互动交流,有时听众还利用交流环节滔滔不绝表述自己的观点,仿佛成了观众的主场。

我想,无论形式如何变化,讲座最终还是要看内容。一场讲座下来,能给听众多少知识含量,有没有新观点和思路,带给人多少启发与思考恐怕是最重要的。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记忆,回想起读大学时在简陋的大教室里听讲座的情形,让人回味和难忘。

(作者系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国务院侨办原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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