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7日,首部揭露境外电信网络诈骗全产业链内幕的犯罪题材电影《孤注一掷》票房突破22亿元,导演申奥在接受采访时说,电影中呈现的只是现实中的冰山一角。
“那里是人间地狱!”同一天,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中卫市海原县公安局,两名被骗到缅北从事电信网络诈骗的受害人讲述了他们噩梦般的“异国之旅”,再次警示广大民众,不要沦为诈骗分子的帮凶,“没有能躺着挣钱的天堂”!
马飞(化名)和肖龙(化名)都是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西吉县人,2021年4月,他们和另外4个老乡被骗到缅甸。6人经历了一年多地狱般的折磨,最终在我国政府的努力下获得解救。
轻信谎言 被骗缅北
23岁的马飞,原本在福建泉州一家电子厂上班。
“2021年3月,我通过聊天软件认识了马宁(化名),是宁夏老乡。”马飞跟马宁经常聊天,马宁很关心他,得知他一个月只有3000元工资,就说他在云南一家电子厂上班,一个月工资有1.6万元,干得好收入更高。这让马飞心动不已。
在马宁的蛊惑下,一个星期后,马飞辞掉工作,和同在电子厂打工的亮亮一起回到了银川。“马宁供我们吃住,让我们等消息。这段时间,我和亮亮在一家台球室巧遇另外4个老乡,其中就有肖龙。”马飞说。
大约一个月后,马宁为马飞6人购买了银川至昆明的机票。
4月10日,达到昆明后,马飞他们被马宁安排入住昆明市区的一家酒店,之后两天,马宁带着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让他们见识了有钱人的生活。
4月13日凌晨5点左右,“蛇头”安排他们上了一辆商务车。“上车后,我们的手机就被没收了。路上倒了好几次车,其中一辆车上有人手里拿着枪,故意在我们面前换弹夹,吓得我们不敢吭声。当时,我们虽然意识到被卖了,但已经身不由己。后来,我们被倒到一辆厢式货车上,里面塞了30多个年轻人,其中还有3个年轻姑娘。”马飞回忆说。
天黑后,货车停在一山脚下,领头的人告诉他们要爬山过去。那是座石头山,很陡峭,山下的沟很深,深更半夜爬山感觉随时都会掉下去,但被人用枪顶着,马飞他们不敢不爬,只好手脚并用地硬着头皮爬山。天亮的时候,他们爬过了山,个个像泥人一样。“有人告诉我们,到了缅北,这里是果敢,不要乱跑,旁边就是雷区。”
随后,一群身着迷彩服、荷枪实弹的人来接他们。“我们6个被带到了一个所谓的厂子,这就是后来让我们生不如死的电诈窝点。”马飞说。
失去自由 生不如死
刚进“厂子”,马飞就失去了名字。
“我们之间只能用代号称呼,我叫‘可乐’,肖龙叫‘大发’。我们的组长,就是骗我们来的马宁。”马飞说,“厂子”是一个四合院,周边都是三四米高的围墙,上面还有电网,门口一直站着两个打手,都荷枪实弹,要想逃出去几乎不可能。
“入园第一天就被拉去参观水牢……”回忆起这段经历,肖龙的嘴唇仍在哆嗦,“从早上9点上班,一直工作到次日凌晨两点,回到宿舍大家都一言不发。之后,我经常从梦中惊醒,听到舍友的啜泣声。”
“我们不能交流,挨打是家常便饭,他们会用塑料软管或者电棍打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肖龙依然心有余悸。完不成业绩,老板或组长会惩罚他们趴在地上暴晒,一个小时“起步”,动不动要趴上好几个小时。不听话的会被关进臭气熏天的水牢,里面的死水混着血迹,人困在一个木枷里,只露出个头,关上两三天人就半死不活了。更可怕的是,那里毒品泛滥,为了控制女孩卖淫,他们逼女孩子沾上毒品。男的也有很多吸毒的,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那里就是人间地狱,人被从这个“厂子”卖到那个“厂子”,像牲口一样被贩卖。“马宁说,老板花了42万元把我们6个人弄到缅北,我们要想出去,就得交280万元赎金。”马飞也有过逃跑的念头,但是一旦逃跑不成被抓住或者被打断腿,或者直接拉到后山活埋,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打造人设 电信诈骗
马飞的“工作”就是参与各种“杀猪盘”。老板给他们每人配备了一部手机,还发了一本厚厚的话术书,里面是各种话术和流程。
“每天除去吃饭、午休,其他时间都在‘工作’。”马飞说,他们要注册各种社交账号,按照要求打造人设,扮男的就是“高富帅”、扮女的就是“白富美”,每个人身上还有各种故事、固定话术。一般先与被害人谈恋爱,等聊到叫“老公”“老婆”了,时机就成熟了,这时,不经意透露自己的赚钱项目,引诱对方投资,最后骗取钱财,这就是“杀猪盘”。
为了完成任务,“公司”要求每人每天必须通过社交软件加10个新人,然后用话术聊天,慢慢“杀猪”。马宁曾给他们演示过“开单”,在10分钟内让一个被害人充值了3万元。“公司”有人扮“白富美”骗了60万元,也听说有被骗的人跳楼自杀了。
为了显得真实,在网聊过程中,会用专门制作的“高富帅”“白富美”视频,和对方聊上几秒钟,再以网络不好为借口挂断电话,以免露馅。马飞说,“公司”还有色播,与对方裸聊的时候,会把对方裸照截屏,然后威胁对方转钱,否则就把裸照发到对方通讯录中所有人的手机上。
如果有人出“大单”,“公司”就会放烟花庆祝。如果有人出“业绩”,老板高兴了,会点餐送进“公司”,让大家“改善伙食”。
命悬一线 得到解救
那里非人的日子让马飞时时刻刻想回国、想回家,于是在“工作”期间,他找机会偷偷给家人打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在缅甸被控制了,还发了定位,这成为他们能被解救的关键。
“很快,我联系家人的事泄露了,差点被他们打死,还不给饭吃。”好在家人报警后,宁夏警方及时与云南警方联手,通过各种途径努力,最终把他们救了出来。
“公司”老板得知是马宁带来的人报了警,下令暴打他们。“正当我们感觉肯定要‘交代’在那里时,他们突然撤离了,扔下我们6个和马宁。”5分钟后,缅甸警方来了。
2022年7月11日,马飞被国内公安机关带了回来。之后,他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
踏上祖国的那一刻,马飞特别激动。“感谢我的家人,感谢人民警察,是亲情和国家的关爱让我得以获救。”马飞想以亲身经历提醒那些仍然抱有发财美梦的人,千万不要被高薪诱惑,缅北不是遍地黄金,那里有血腥暴力、贩卖勒索和电诈,还有毒品犯罪。去了,你可能永远都无法再回来。
马宁是撺掇组织老乡海外淘金的关键人物。海原县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副大队长李荣介绍,马宁出生于1999年,有劣迹前科。他除了诱骗马飞、肖龙等6人私渡到缅北诈骗公司从事电信网络诈骗外,还曾诱骗自己的亲哥马军等人,而马军至今仍被困缅北。
李荣提醒道,切勿轻信缅北地区的任何信息,一旦被骗,应在充分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想办法与有关部门取得联系,寻求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