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学术家园

怀念作曲家施万春先生

郁钧剑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11月20日   第 12 版)

大作曲家施万春先生去世了,与黄永玉先生一样,他是我此生中仅见过两面,却影响了我一生的人。

1979年春节一过,我便从桂林来到了北京,来找老师上课。我是1975年开始“北漂”来北京学习唱歌的,为期近一年。在那段时间里,曾先后考取过总政军乐团和中央民族歌舞团,但由于当时我家有“海外关系”的原因都未能成行。但也因此“诱惑”我向往北京的“贼心”便不死了。在那个年代里,本来初中毕业的我是要到广西的边境种橡胶的,不料阴错阳差我竟考上了文工团学唱歌。父母教诲我既然走上了这条道路,就必须咬牙坚持也要走下去!加上自己知道自己的声音条件不是最好的,因此在学习上我格外刻苦。当时我同时在向林俊卿先生学“咽音”,向李培良先生学“乌音管”,向曾渭贤先生学“哼鸣”,向张权先生学“面罩”,向方应暄先生学“开小口”。因为那时候所有的音乐学院都停办了,所有的学习只有靠这一种在社会上“漂泊”的方式来解决。自1975年后,我每年都从桂林来到北京,来找老师学习。记得1979年那次来京,在方老师那里上完课后他对我说,他们总政歌舞团正在招生,以我现在的水平,可以去试一试。他给我安排了两首歌,一首是俄罗斯的民歌《三套车》,一首就是施万春先生的《送上我心头的思念》。

隔天下午3点我就去了新街口小七条九号的小院二楼考场。当时总政歌舞团有个庞大的声乐教研组,那天方应暄、王萃年、杨彼得、龚敏、邓文杰等先生都在。他们听完了那两首歌后就让我走了。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陆德培副队长就通知我考取了,连复试都没有复试。后来我才隐约知道,是在场的团政委洛辛听完了我唱《送上我心头的思念》后,当即表示,这个孩子乐感好,一定要留下。

《送上我心头的思念》是一首怀念周恩来总理的歌。是施先生为柯岩先生的一首诗谱的曲,开头四句是:“假如我是一只鸿雁,我将展翅飞上九天,去看望日夜思念的周总理,可曾为我们又把白发增添。”我记得那次唱的不是“日夜思念”,而是没改过的“两年不见”。也许当时还正处在周总理刚去世不久的那个历史阶段吧,我还记得唱到这里时我流泪了,估计是洛政委被我打动了。

施先生那几年很红,一首他为电影《青松岭》谱写的歌曲,由蒋大为唱火了的《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几乎成了所有男高音的必唱作品,我也在演出中多次翻唱。加上知道了他是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主要作曲家之一,尽管当时我虽然没有见过他,却对他崇拜得不得了。

碰巧的是,1981年秋中国唱片社广州分社正为我录制独唱专辑的音乐编辑黄美娟老师也是施先生的铁粉和铁哥们,便介绍我去和平里找他,请他为我写歌。于是我便去了,那是第一次见到施先生。

施万春先生是典型的北方人体格,堂堂正正的国字脸,一头披肩长发颇有贝多芬似的形象。印象中他不苟言笑。见到我很认真地听我说完了来意后说了三句话,一句是“哎呀,我很少写声乐作品呀”;第二句是“你可以录《送上我心头的思念》啊”;第三句是“你再去广州时一定要代我问黄美娟好,就说我很想念她。”

后来因为此歌与整个专辑的风格不搭所以没有录用。等再见到施先生时,已是在1984年后了。他那时到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当主任,我恰好在作曲系音乐文学专业读书,我们见面后很高兴呢,记得他应该也是对我说了三句话,一句是他没有忘记对我说他很少写声乐作品,第二句是因此他对至今也没有完成黄美娟的任务表示了歉意,第三句是当他知道我读的并非唱歌专业后,还特别对我说了“学声乐的人学学非声乐的知识,是十分重要的成长过程”。最后的这句话,同样影响了我的一生。

大千世界,有些人一辈子在自己的身边晃悠是缘分,有些人萍水相逢,或是只见过一两面,却能让你记住他一辈子也是缘分。尤其是越来越多与自己有缘分的人正在离自己而去,常常是悲从心中来。人生真的是很短暂,我们真的是在“悲欣交集”地面对着短暂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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