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雪,尤其爱塞外高原的雪。
当兵时,我所在的部队辗转于张家口、乌兰察布、呼和浩特和山西雁北、忻州一带。这里是华北地区风最大、雪最多、气温最低的风口子。5年时间,5个严冬,我充分领略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壮丽山河;吮吸了大雪飘飘带去的圣洁与纯净,解读了大千世界的无上清凉;经历了呼啸的白毛风携裹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向驰骋于疆场的将士们发出的挑战和叫板,磨砺抗严寒化冰雪的铮铮铁骨。如今,50年过去,我依旧对严冬里飘落的大雪情有独钟。
在这个严冬季节,我总会做一些与落雪有关的梦。有时是“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斑斑驳驳、光怪陆离。有时则是多年前的“旧影重现”。有一次,我就梦到了50多年前的一个冬季,大雪压塌驻地窑洞砸到耕牛的事儿。
那时,我们部队疏散在张家口市宣化县定方水公社定方水村。那天夜里,我们正在熟睡,突然听到“饲养场窑洞塌方”的呼救声。作为子弟兵,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以紧急集合的速度从床上爬起来。等我跑到院子里,才发现纷纷扬扬的大雪已把天地搅得一片混沌。我们赶到饲养场的时候,指挥连的官兵们已经把塌方了的窑洞门口清理出来了,两头耕牛除了有一头砸伤了一条后腿,其他并无大碍。可是,指挥连的几位战友却被冻肿了耳朵,还有两位同志在清理窑洞塌方时,手上、脸上都受了伤。
从梦中醒来,慢慢回忆梦里的情景,深感我之所以经常梦到大雪飘飘,恐怕是因为青年时期塞外高原生活给我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吧。
说到雪,我又想起一年寒冬时节,我应邀去山西五台山考察。我们一行人由北麓登顶,只见雪花纷飞,漫天皆白;凛凛长松,倒卧涧溪,好一派北国风光。行间,五台山竹林寺方丈妙江和尚信口吟道:“石罅飞泉冰齿牙,一杯龙焙雪生花。车尘马足长桥水,汲得中泠未要夸。”彼时,我有感于佛门弟子的乐观、放达,后来看《五台山志》才得知,这首诗是元好问《台山杂咏十六首》中的一首。以修行为本的僧家弟子,能在冰天雪地的季节,独怜五台,苦行修道,可见冬天的大雪确实可以磨炼有信仰之人的志向,这大概也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吧。
最近不少地方普降大雪,我想到近年来随着北京冬季奥运会的成功举办,冰雪运动已经成为百姓体育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冰雪不仅给张家口、崇礼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巨大变化,就是整个坝上草原,也因此变得充满生机。尤其是随着冰雪季的到来,看到越来越多的冰雪运动爱好者冒着严寒奔赴塞外高原,我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激动,内心深处总有一句“让冬季的大雪来得更猛烈些吧”的心语呼之欲出。
梦与现实的交会和重叠,总有不断显影和挥之不去的记忆。而我的冰雪梦,则是一首经历过冰天雪地的人的歌。你听,“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唱着这首歌,我愿意继续踏雪而行,那正是我的心声。
(作者系第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