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华夏副刊

且听书声且举杯

龙一

《 人民政协报 》 ( 2024年05月07日   第 12 版)

大约10年前我开始“听书”,这是因为智能手机兴起,上边有两个听书App,朗读者多半是业余爱好,有的音质较差,但他们毕竟将书中的每一个字都读到了。后来因为颈椎的缘故,我几乎将读书完全转向听书,此时软件中高品质的朗读者也多了起来,为此我常常感觉幸运。当然了,听书无法完全代替读书,此二者对读书人的差异显而易见,在这里就不谈了,我只想在这篇简短文字中,谈一谈听书的乐趣。

我正式确认听书有其独特的学习优长,是因为偶然听了一遍《西游记》。正常情况下,“四大名著”自幼便读,是不会再听的,可能是有工作上的需要吧,我听了一遍《西游记》,发现的问题让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又去听更熟悉的《水浒传》,越发证实了我的发现。原来,这两部书不论我以往读过多少遍,读的只是人物和情节,书中将近一半的描绘甚至叙述内容,我自以为读过,其实多半忽略掉了。于是我发现,读书和听书在我们的头脑中原来是两个接收系统,读书我们常常会主动跳过“不甚精彩”的部分,而听书则是必须接收朗读者为我们读出书中的每一个字,这两种“阅读”各有优长,明显互补。

到了今天,软件中的书籍很多,品类甚众,我们想要读的书,十有八九能够找到。我每年都会给自己制订一个主要学习目标,再加上几个小小的学习目标,这样我便可以选择许多书交错收听,以免长时间收听同一类内容而感觉枯燥。例如,刚开始听书时我便定了两个目标:一个是后现代主义哲学,另一个是欧洲历史,这是为了弥补自身的知识缺陷。后现代主义哲学陆续听了几年,收获甚微,依然不懂,但有什么损失么?无非是证明了自己不擅长哲学,但还是学到了一点后现代主义哲学建构和解构的工作方法。而欧洲历史就不同了,重要的著作非常多,我所关心的每一个专题,都有很多著作可听,特别是那些“历史非虚构作品”。当我们听过史学经典,再去听非虚构作品时,作为一个作家,我常常会感叹这些历史非虚构作者选材的巧妙和写作技法的丰富。例如,想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欧洲政局么?芭芭拉·塔奇曼的《八月炮火》可听。想知道中亚和克里米亚的博弈历史么?《克里米亚战争:被遗忘的帝国博弈》和《俄国征服中亚战记》可听。想了解近现代艺术家么?《印象派画家的日常生活》里充满了大量的细节……

有人认为,学习太累人了,但如果不是为了学习,听书只为消遣,所得知识以助谈资,也是不错的,至少可以使君不俗。喻良能《读书》诗中有句:“屋上两鸲鹆,波间双鲤鱼。疑他不识字,何事也听书。”这是诗人的象喻之法,他在诵读,八哥鲤鱼在听,但是,如果他能变成听书人,或许会“朐阳风雪迟归夜,为听书声缓打门”(何绍基《题李荔园先生风雪夜归图》)。

听书的工具只有三件:手机、耳机和蓝牙音响。欧阳修说:“余平生所作文章多在三上,乃马上、枕上、厕上也,盖惟此尤可以属思尔。”(《归田录》)其实,听书的关键之处在于效率,可以将碎片化的时间整合成为统一的可利用时间。您在厨房煎炒烹炸,可以听唐鲁孙的《中国吃》或《克里姆林宫的餐桌》;您做家务可以听《艺术故事》或《老后破产》,您出门谋生可以听《大萧条前夜的繁荣与疯狂》;您品茶休息时不妨听叶嘉莹老师讲唐诗宋词;您出差旅行,车站机场,飞机火车都是听书的好去处,等到您入住酒店,先取出火柴盒大小的蓝牙音响,给您播一段《城市的故事》或是《唐物文化史》,您会感觉享受;万一您偶染微恙,卧床静养,听听李娟的《羊道》三部曲或是藤泽周平的《黄昏清兵卫》,或许能够感觉平静。总而言之,莫辜负了科技进步带给我们的便利,我们以正常的进度听书,一年听六七十本书很寻常,养成这个习惯,活着就不容易感觉累了。

(作者系天津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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