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为人师表，三餐一宿心有所期，她的行为动力是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是共产党人的品格力量。老阿姨是快乐的，她乡村执教靠的不是忍耐和坚持，而是快乐，让她能真正获得快乐的是信仰的力量。

国家京剧院排演的现代京剧《老阿姨》，从文本到舞台都犹如一本打开的日记，将女主人公徐徐打开的人生回忆以京剧的形式娓娓道来。该剧的整体印象是优美的，但这部作品的创作难度很大，因为真人真事的虚构空间客观上比较小。

老阿姨的原型是开国将军甘祖昌的夫人龚全珍。作为西北大学的毕业生，她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激情岁月里，因寻找光明而走上革命的道路。她的身份标签又不仅仅是一位将军夫人。几十年党龄和农村中学执教经历，老阿姨最珍贵的身份永远是共产党员与人民教师。几十年为人师表，三餐一宿心有所期，她的行为动力是对党和人民的忠诚，是共产党人的品格力量。老阿姨是快乐的，她乡村执教靠的不是忍耐和坚持，而是快乐，让她能真正获得快乐的是信仰的力量。

犹如智慧填补不了道德的空白，营造的一波三折也不符合讲述这个故事所需要的真实的人生叙事。这样的女性，给她的人生安排多余的情节，是狭隘的想象。

编剧陈涌泉的个性决定了这部戏的风格，决定了《老阿姨》的创作底色和基调，那就是发自真心的敬意。所以这部戏选取的文学意象是一朵白色的莲花，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却播散芬芳于乡野之间。如果对陈涌泉的创作历程和人生经历熟悉的话，就会更加理解这部作品的出发点和创作路径，他的作品背后有更为本真的东西，看似简单而其实更深邃、深沉的品质。老阿姨那种简素的生活和幽深的灵魂，是一种需要能力才能达到、做到的人生境界。

甘祖昌与龚全珍的恋爱与婚姻模式，进入艺术创作层面，给两性关系、情感模式的艺术虚构留下了想象空间、虚构空间。这部戏的特点是不用力过猛地去刻意煽情，而是冷静讲述，精准表达，不把发力点放在如何操纵观众的情绪之上。尤其在表现老阿姨龚全珍这样的真人真事时，对戏剧性和传奇性保持着高度的克制，饱含着对人物真切的敬意，放弃了拓展虚构与想象的空间。这部作品里，漂亮的唱词使舞台弥漫着准确而生动独特的气质。

在杨小青导演的二度创作里，这部戏又在“白莲”这份柔美之中添加了大漠里的“胡杨”，来呈现现实里需要的那份酷烈与坚强。这部作品最终呈现出的力量，有一种去掉一切杂驳之后的安静，有一种无须繁复情节支撑的诗意。那些在女主人公的回忆中徐徐开启而犹如绿皮火车般的怀旧之旅，以舞台方式把都市里浑浑噩噩的人生击醒、激活。青山不墨，流水无弦，有些作品可以因气质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老阿姨》其实不重在讲一个故事，而更重在传递一种感受，表达一段情怀，故事常讲常有，情怀一段却心上永留。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