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海开埠以来，福州路见证了中国近代出版业的崛起与繁荣。福州路上的书店最多曾达300余家，还有各类新闻出版机构、文玩店铺入驻，满足了不同读者群体的需求。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福州路上的书店，都发生着“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往昔

早在百年前，福州路及附近的棋盘街、望平街一带，交通方便、信息灵通，房地租价适中，很适合办文化事业。20世纪20年代以后，上海的出版机构逐渐向河南路以西、福建路以东、汉口路以南、广东路以北的区域汇集，最终集中于河南路、福建路之间的福州路一带。

从《上海市行号路图录》可以看到，20世纪40年代左右，福州路沿街至少可以看到有大东书局（福州路310号）、世界书局（福州路390号）、开明书店（福州路278号）、科学仪器馆、国粹书局、有正书局、大众书局、中央书局、南京共和书局、春明书局、申报馆、群众图书公司、北新书局、光华书局、现代书局、光明书局、中央书店、新月书店、美的书店等。广益书局、百新书店等在福州路开设的分店，都有较宽阔的门面，与福州路河南路口的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互相辉映，基本上构成了福州路文化街的格局。1946年版的《上海指南》列31家书店，其中有14家坐落在福州路，另有11家位于与福州路交会的河南路、望平街（今山东中路）一带。

商务印书馆是上海创办最早、规模最大的中资出版社，出版了众多优秀教科书和学术著作。与商务印书馆并驾齐驱的是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大量编辑出版中小学教科书，还出版了《各国对中国的不平等条约》等书籍。此外，还有许多知识分子集资自办的出版社，传播先进的科学文化思想。如开明书店，以出版教科书和学术书出名；亚东书局，出版由新文化运动领袖陈独秀、胡适编辑的《守常文集》等著作，在五四新青年中广泛流行。

以福州路为中心的出版机构聚集，且这一空间集聚的格局一直延续到20世纪40年代。近代率先采用机器印刷的墨海书馆，1861年由老城厢迁至山东路麦家圈（福州路以南的山东路一段），标志着现代出版技术正式落地福州路，从此，现代出版技术在福州路各书局间散播开来。

1951年，新华书店华东总分店在福州路世界书局落户。同时，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三联书店、开明书店等组建为中国图书发行公司。之后，经公私合营和多次拆并，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迁往北京；一部分书局进行改制，如大东书局改为美术书店，世界书局改为国际书店（后更名外文书店）等。

20世纪90年代，上海市政府致力于打造福州路“文化街”。1994年，上海书城选址在福州路上。1998年12月，经营全国800多家出版社的各类图书、音像制品和电子出版物，品种达十余万的上海书城在福州路开业，一举成为远东最大的书刊发行中心。时至今日，福州路与上海书城都是人们心中不可磨灭的文化符号。

福州路寄托着人们有关出版精神文化想象的记忆。福州路一带书店虽开开关关，但依然是上海书店密度最高的街区，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开明书店等旧址也成为“网红打卡地”、封存近代出版业辉煌的历史记忆之场，一再被人们谈及。

今朝

但近年来，受网络购书、电子阅读等冲击影响，实体书店举步维艰。随着出版业“巨无霸”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外迁，以及多个地块因城市更新、旧区改造而封闭，福州路的文化氛围大不如前，书店也越来越少。

福州路最知名的书店大众书局，在2017年关张，而在2012年，大众书局还是上海唯一一家24小时书店。1998年底开业的上海书城，2023年10月改造复开，但单独一家书城无法让福州路重振雄风，福州路以后怎么办？福州路是否还将是上海的特色文化街区？都是城市更新必须回答的问题。

2024年，拥有百年历史的书店品牌百新书局全面焕新，在福州路620号正式启幕，约1200平方米的百新书局，由“百物一新”“饱读Bookstro”“饱读书房”“汇丰纸行”“啼笑音缘”与“百新播客”六大空间组成，它们在“百新书局”的品牌下，强调精选形成的整体调性。新店除了将侧重餐饮，还将与南京东路街道共建福州路614弄社区文化空间同心驿，聚焦书香文韵主题，打造“一分钟生活圈”。

上海书城周边开着不少礼品店、文具店，有一定的规模和集群效应。在多家文玩店铺的簇拥之下，福州路书店的另一块集中地静静地迎接读者，这就是福州路424号艺术书坊和390号外文书店。这两家书店均已经营几十年，坚持行业特色。艺术书坊2楼九华堂、3楼艺苑真赏社经营古旧书籍、字画等收藏品。马路对面的上海古籍书店、上海旧书店，因店面装修，暂居艺术书坊2楼。外文书店或为福州路现存书店人气最佳地之一。一楼有黑胶唱片展，配合欧洲杯赛期设了球星卡专桌。据了解，这些“二次元”外文读物和产品近年销售量很大，增长强劲，这也坚定了外文书店留在福州路、开发年轻人喜欢的新商品的信心。

通过实地调研，福州路现存书店已仅余六七家，仍有继续减少且单一化的趋势。凭借福州路的文化底蕴，结合咖啡、文玩、旧货、展览、文化交流和图书馆等相关业态，提供书刊阅读场景的店铺与场馆，也有六七家，历史上曾有的实体书店一条街逐渐远去。

未来

福州路近年一些老店铺的衰落，很大原因是它的业态和正在成长的新用户之间在审美和感受上有了区别；老店铺的经营方式和陈列方式，与现在主力消费人群的生活体验有了一定差距。

2024年6月，来自学界、建筑规划界、出版界、实体书店、商业地产界、媒体界的十余位行业资深人士，在同济大学齐聚一堂，介绍过去两年多对上海福州路文化街区历史演变、现状困难与未来更新策略的研究。“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是当下的福州路沿线所有商业主体应该重视并拥有的，“同理，把生存逻辑走通的城市更新才有未来，才可能走得更稳、更久”。

日前，拥有百年历史的品牌书店百新书局全面焕新，搬去了离西藏南路和来福士广场更近的福州路620号。从经营理念、目标客群，到店内空间布局、营销资源组合，都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外文书店近年来因为时刻保持对年轻群体及其相关文化、亚文化现象的关注，以书为媒，与一些城市节庆、重要会展、文化传播热点深度联动，通过借力和引流，为拓展自己的事业打开接触面。

形式多样的文化交流活动也吸引了不少顾客到福州路书店，各类新书发布会、读书分享会、讲座论坛等活动在福州路举办，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化氛围。

综合多方面的观点，对于福州路的未来如何发展，主要集中在多元经营、社区服务、政策扶持和文化保护等方面，政府和社会各界都要群策群力，守护好这份珍贵的历史遗产，直面困境、努力突破，争取在不久的将来，重新擦亮福州路这张城市文化名片。

（作者杨蓉系上海市政协副秘书长、民进上海市委会专职副主委，谈玲系民进上海市委会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