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海霞

有一年，好友老曲请我们几位朋友吃饭，席间他的快递到了，他掩饰不住喜悦，跟我们炫耀：“母亲寄来的谷雨茶，是谷雨上午采摘，下午烘焙好便给我寄来了，你们闻闻还带着新焙炉火的味道呢。”

在座的朋友挨个捧过茶袋轻嗅，“诗写梅花月，茶煎谷雨春”，谷雨茶芳香扑鼻，仿佛嗅到了茶园春色，大家连连夸赞是好茶。老曲给我们冲泡了一壶谷雨茶，叶肥汁满，汤浓味厚，入口清香四溢，满口生津。

老曲老家盛产好茶，明代许次纾在《茶疏》中谈到采茶时节时说：“清明太早，立夏太迟，谷雨前后，其时适中。”谷雨茶茶香浓郁浑厚，久泡余味悠长，比明前茶耐泡鲜活。

老曲说：“你们喝谷雨茶喝的是口感，闻的是清香，我喝的是乡愁，品的是家的味道。”老曲打开了话匣子，说茶农非常辛苦，特别是春季茶忙时，茶在春天生长很快，嫩叶和粗叶价格相差甚远，所以采茶属于抢收，一家老少齐上阵，天不亮就去采摘，傍晚看不见了才收工，采摘的茶叶需要连夜烘焙出来，否则过一夜，鲜味就没了，茶忙时，小孩子还可以睡觉休息，大人们都是连轴转，一刻不得歇。

虽然自己家里种茶，但都不舍得喝明前茶，待谷雨茶价降下来了，稳定了，茶农才会留一些自己喝。老曲感慨：“一喝谷雨茶，我就想起小时候跟着父母去茶园采摘的情景，还有父母连夜烘焙新茶的画面，现在父母年龄大了，茶园交给了老家的弟弟，但茶忙时父母还会去帮忙。”

老曲喝的是新茶，亦是“心”茶。

老曲的话让我想起，每年谷雨，也是母亲的农忙时节，谷雨前后，种瓜点豆。小时候，家里地多，母亲一到谷雨便领着我们去地里干活，父母负责刨坑，我撒种，两个哥哥抬水，一天下来，人都累成了罗圈腿。

天擦黑收工时，母亲会从地边采摘一篮蒲公英，谷雨时节的蒲公英一簇簇长在田边，回到家将蒲公英择洗干净，取一把沸水冲泡，余下的晒干留存。

泡好的蒲公英加一点白糖，饭后一人一杯慢饮，白糖冲淡了蒲公英的微苦，喝着也有春天清冽的味儿，解乏还有助健康。

我小时候经常上火，母亲每年谷雨时便采摘一篮蒲公英，让我喝蒲公英汤，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现在。家里的干蒲公英一罐一罐的，母亲谷雨采摘的蒲公英可以供应我一年饮用。想来，蒲公英也是母亲送我的“谷雨茶”呀。

今年谷雨未到，母亲便嘱咐我，待谷雨那日来家里取蒲公英，还有家里的香椿也采摘了，地里的韭菜长起来了，小葱也得拔着吃了……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母亲在谷雨带来的满满“收获”，于是下定决心，今年谷雨回家帮母亲种瓜点豆，陪母亲共饮一壶谷雨“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