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东

《诗经》中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朗朗上口，描绘出白露的绝美意境，令人心向往之。唐代诗人元稹的《咏廿四气诗·白露八月节》诗：“露霑蔬草白，天气转青高。叶下和秋吹，惊看两鬓毛。养羞因野鸟，为客讶蓬蒿。火急收田种，晨昏莫辞劳。”文字虽短，却也将白露时节那白露茫茫、秋高气爽、候鸟南飞、农忙抢收的场景描画得一览无余。

白露，处暑之后的节气。“明朝交白露，此夜起金风”，此处金风指秋风、凉风，白露时节冷空气开始南下，天气逐渐转凉，即所谓“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曰：“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白露节气后因天之余温未散，昼夜温差较大，在气候上呈现“早寒夜冷中时热”之特点，故空气中的水蒸气往往于夜间遇冷而凝结为珠，附于花草之间，待晨起阳光普照之时，这些露珠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洁白无瑕，遂名之为白露。

文人悲秋也有医学根据

古人记载，白露有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说的是白露节后鸿雁和燕子等候鸟都陆续南下避寒了，其他鸟类也开始为过冬而储备粮食，同时，天地间亦呈现出一派“霄虚白露溥，木叶下危阑；月澹钟声晓，灯青剑影寒”之景象，凉秋也于就此正式地拉开了帷幕！

面对这番“秋来风景异，雁去无留意”的情景，文人骚客免不了伤感，多少会产生诸如悲秋、悲己的情绪，诸如《明月皎夜光》中的“白露沾野草，时节忽复易”；《秋感·明朝交白露》中的“客意惊秋半，炎凉信转蓬”等。其实，这并非无病呻吟。早在《黄帝内经》中，中医就认识到这种环境气候的剧变，会给人带来生理特别是心理上的不适，特别是情感细腻者每每感物伤怀，因此规劝人们在秋三月时应该“收敛神气”“使志安宁”，注意保持良好而稳定的情绪，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以适应暑去秋来的气候变化。

此外，“蒹葭白露早纷纷，上下参差意象分”，白露正是四时气候中冷与热的分水岭，阴寒之气渐生，如果仍如在盛暑时一般赤膊露体、贪凉睡卧，定然会招致寒湿之邪气侵犯，引起或诱发一些肌肉关节酸痛等临床病症，所谓“白露节气勿露身，早晚要叮咛”，尤其是在气温较低的早晨或夜间，更需要及时添衣加被，以免着凉。谚语有云“白露身不露，着凉易泻肚”，指出腹部最容易感受寒湿之气，损伤到脾胃，从而引起腹泻、腹痛等症状，因此此时尤应注意加护脾胃！

白露带给我们的绝不仅仅是视觉上的美，民间有“白露用一宝，百病不打扰”的传说，而此宝指的正是白露。《本草纲目·露水》中记载：“秋露繁时，以盘收取，煎如饴，令人延年不饥”，指出白露经收集后久服能令人耐饥益寿，而露水的收集方法，在《古今医统大全》中还做了详细的记载：“交白露节，先日未时将田禾以净水泼过，次日寅时以洗白布拖展禾头露水，搅下用新瓷瓶收贮。久留不坏，香甘止渴，治诸热燥最佳”，其中“未时”指的是13~15点，“寅时”指的是清晨3~5时，通过此种方法采集的露水，耐藏且能止渴生津。我国许多医药古籍都记载了白露可解暑、润肺、止消渴，但未有研究证实。大概在秋分前的露水，皆是从植物根底蒸腾而上，自然地就带有该植物的性味，传闻杨贵妃正因为久服那百花露水，才得以做到回眸一笑百媚生。

白露时节，饮食也有讲究

在白露时节，我国有喝白露茶、饮白露米酒、吃番薯和龙眼等传统民俗。其中，白露茶就是白露后采摘的茶叶，又称为秋茶。因有露水的滋养，且天气至白露前后转凉，气温适宜，茶树遂能再一次进入其生长佳期，故茶叶的品质自然就不会差了。

在《茶疏·采摘》中有云：“秋七、八月，重摘一番，谓之早春；其品甚佳，不嫌少薄”，这说明了秋茶还是很可贵的。林清玄在其《不如吃茶去·龙井问茶》中曾对秋茶就有过美好的赞誉。谚语有云“春茶苦，夏茶涩，要好喝，秋白露”，看来还是有不少人认为较之春夏之茶，秋茶可谓有过之无不及啊！诗人陆游就很钟情秋茶，我们从其诗歌中足以看出，其中不乏如“卧枝开野菊，残枿出秋茶”“园丁刈霜稻，村女卖秋茶”“频唤老僧同夜粥，间从邻叟试秋茶”等有关描述秋茶的佳句。

事实上，饮茶不只是陶冶情操，更有益于健康。《食疗本草》中有云：“茶主下气，除好睡，消宿食，当日成者良”，说的是茶叶能消饮食、祛积气而醒心神。事实亦是如此，目前茶叶已被现代科学证实其有利于机体多系统脏器的健康了。明朝范景文在《同汪未央王太初尝秋茶》中就写道：“似带高秋清冽意，谁夸谷雨剪新芽”，认为秋茶里蕴含着秋天秋高气爽之气，较之谷雨新茶要更胜一筹，不知道诸位能否品出秋茶的此番味道？

白露酒即是用白露所酿的酒。在《本草从新》中有云：“秋露造酒最清洌”，《饮食须知》亦曰：“秋露取之造酒,名秋露白,香冽最佳”，由此可知这白露酒饮之口感清香爽口，最适合在仲秋时分与三五知己登高凭栏、把酒言欢不过了。因此宋代的吴则礼在其《寄吕少冯时余单骑入都将发楚》中就曾说道“老夫得酒有何好，且饮中秋白露团”，表示白露酒就是其心目中的好酒，值得拿出来与其好友共享。《随息居饮食谱》一书认为，酒虽然有“壮胆辟寒、和血养气”之功效，并且是“合欢成礼、祭祀宴宾”之所需，但毕竟“多饮必病”，故“不令饮酒”，总以不饮、少饮为好。此乃题外话！

谚语有云：“白露高粱秋分豆”“白露前后看，莜麦、荞麦收一半”，说明白露节是一个丰收季节，其时所收之谷物、蔬果甚至海鲜产品，自然是肥硕饱满而美味可口。不过话说回来，美味虽琳琅满目，但我们仍需切记要节制，这是因为入秋以后，人体内的阳气终归是要潜藏起来，以待来年升发之用的。此时脾胃阳气也相对不足，消化功能较弱，若一味暴饮暴食、嗜食生冷，很容易增加胃肠道的负担。我们从临床上也观察到，入秋以后，慢性胃炎、消化性溃疡、功能性胃肠炎、肠易激综合征以及病毒感染性腹泻、急性胃炎等疾病较为高发，不能说与此时的饮食不节不无关系。

说到底，白露节气诗情画意，终究还是一个养生的“局”。“春夏养阳，秋冬养阴”，入秋以后，阳气开始敛降、收藏，人处于此天地宇宙之间，亦当收心藏志，以无为之道行事才行，“八月清凉白露匀，万民安乐养真身”，“虽是居尘不染尘，也无喜怒亦无嗔。”清风白露，愿一切美好皆驻足于此、康乐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