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凰羽

个人浅见，如果对茶没有一定基础，又无良师引导讲解，初入者很难品味出岩茶的真味。而武夷岩茶对冲泡技法的要求也甚高，再好的茶若是遇到不懂又不能静心冲泡的人，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于我幸运的是，良师、益友、好茶皆备，品味武夷岩茶可谓正当时。于是在彦琴老师那个临窗临海亦临云的茶室里，一几一壶三人，大家怀着诚敬之心读取眼前片片浮沉，武夷岩茶的面纱徐徐揭开。

被世人赞誉“奇秀甲东南”的武夷山，岩岩产茶，非岩不茶，因此岩茶种类众多，老师用色彩缤纷来形容其品类。在其200多个品种当中，以三十六峰、七十二洞、九十九岩的正岩产地出的茶最为著名。这种茶干茶色泽乌润，未经窨花，却有花香；汤色橙黄明亮，滋味浓醇甘爽，具有“岩韵”。

给我留下先声夺人印象的是水帘洞“石乳”。石乳是武夷岩茶中少数的不以花香而以其韵味来命名的茶，茶韵悠长细腻丰富，有兰香、桂花香、水蜜香等多种花香，还有纯纯的奶油香。浅斟微啜时，你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种无边幽草绕涧，杂花生树的烂漫图景，反复冲泡，乳雾幽幽绕指，让人心生愉悦。

据说元朝皇帝是品尝了石乳之后，便将武夷山定为了自己的贡茶院。元朝的武夷贡茶督造官张涣在其所作的《重修茶场记》一文中也将武夷石乳的品质刻画得十分到位：“建州贡茶，先是犹称北苑龙团，居上品，而武夷石乳，湮岩谷间，风味惟野人专……然灵芽含石姿而锋劲，带云气而粟腴，色碧而莹，味饴而芳。采撷清明旬日间，驰驿进第一春，谓之‘五马荐新茶’，视龙团凤饼在下矣。”

而在武夷岩茶中让我们充分体会到其香高气霸的，非马头岩肉桂莫属。这款茶彦琴亲自泡，第一泡就采用定点旋冲的方式将其特质全力激发出来，甫一入口其阳刚霸气桂皮香便浓郁袭来，舌面竟还有辣辣的感觉，登时令人舌底鸣泉，两颊生津。待两三泡后，兰香、桂香、栀子香复现，茶韵锐而浓长，岩骨花香涤荡胸襟、暖透百骸。

我以为这是款老茶，老师说这正是岩茶口味最好的“隔年陈”。明代进士周亮工《闽茶曲》有云，“雨前虽好但嫌新，火气未除莫接唇。藏得深红三倍价，家家卖弄隔年陈。”原来好的岩茶还需要经历岁月的沉淀，当待以时日，火气退减，整个茶都温和下来，它的品质才会最好呈现出来。这时茶汤入口醇柔顺滑，滋味隽永，与年轻时已不是一个模样。当然，这更考验选茶人的功力，你要在它年轻待价而沽时，就品鉴出它是个“潜力股”。

茶家有言，“香不过肉桂，醇不过水仙”。在品完宇宙无敌霸气之肉桂后，我们进了些茶点，学生二人开始一人一茶，开泡水仙。彦琴老师为我选的是荣获2019年武夷山斗茶大赛一等奖的悟源水仙，同修姐姐的是水帘洞老丛水仙，一新一老，一洞一润，都是一等一的好茶。拿到这个茶时，我们都在思考，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法去表达它的美，同时也让它的层次如跳动的音符一样富于变化。

手持茶壶，等候水温由沸腾归复平静，我决定沿用刚才老师开泡的技法，用高温旋冲的方式，将其高扬的清香激发出来，之后再用细流慢冲的方式将茶汤的清甜醇厚展现。当我用匀杯将第一泡茶汤均匀分入三个人的杯子后，自己就迫不及待端杯闻香，果然茶香清正幽远，舌尖轻点，茶汤甘活、兰香丝丝润透，确实是好茶。这时同修姐姐的第一杯茶也分好了，也迫不及待品了一口，新老之感泾渭分明，她的茶香更加清甜，除了兰香，还有粽叶香，茶香虽然不如我的新茶高扬，但透着一缕幽微细致的气韵。往复几泡，二者皆有深远无穷之味。

能把款好茶表达好、不辜负它，是让人幸福愉悦的一件事。是啊，为了不辜负它，我决定用今日喝剩的所有茶底，煮茶叶蛋。

夜半，码字记录时，闻着火上已经逐渐入味的茶叶蛋香，想起明末文人罗禀的文字，不禁哂然。山堂夜坐，手烹香茗，至水火相战，俨听松涛。倾泻入瓯，云光缥缈。一段幽趣，难与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