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人物

浩然:岁月尘封不了他的名字(上)

《 人民政协报 》 ( 2022年03月21日   第 12 版)

▲浩然(中)与农村文学作者在一起

作者:李培禹

今年3月25日,是著名作家浩然诞辰90周年的纪念日。2月20日,是他离世14周年的祭日。我常想,如果浩然老师还在,也不过90岁;而他如果还能写作,哪怕仅写一些独有的回忆文字,也一定会很精彩。如果假以天年,他的创作很有可能弥补上以往作品的缺憾。每每想至此,我便不禁黯然神伤。

他离开我们14年了,岁月过隙似隐没了这个名字——浩然。然而,一个把自己的根深扎在土地、人民中间的作家,他和他的作品是不会被忘记的。在纪念浩然先生90周年诞辰的前夕,河北作家刘国震等诸多朋友呼唤我:您写篇怀念先生的文字吧,大家都在等着,浩然老师也会欣慰的。这后句话,使我怦然心动、彻夜难眠。

今天,我整理出自己曾经写浩然老师的几段文字,和当年在“泥土巢”采访他的记忆,扎成一束素花,敬献在他和妻子杨朴桥安息的三河陵园的墓碑前。

他在念想里永生

时光回到14年前,即2008年的2月20日。

早晨,我刚走进办公室,就收到这样一条短信:“我父亲于今晨两点去世,特告。梁红野。”红野的父亲就是著名作家浩然。我知道,春节前医院就报了病危,几天前红野在电话里还曾安慰我说:“我们把父亲的衣服都准备好了,他也没什么知觉和痛苦了。”然而,当今天浩然老师真的走了,我相信会有千千万万的人和我一样因他的离去而悲痛。

最后一次去看望他,是我和他的好友、《北京晚报》副总编辑李凤祥一起去的。在北京同仁医院的病房里,我大声呼喊着:“浩然老师,我来看你了!”病床旁的护工大声说:“您看看,是谁来看你啦?”浩然老师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培禹同志”“凤祥同志”(相识相交多年,他一直这样称呼我们),却没有任何表情,我怎么也唤不醒当年那个一把握住我的手,说“培禹同志,你来得正好”的他了……

从1990年我调到《北京日报》文艺部后,因为工作关系,记不清去过多少次位于河北三河浩然居住的“泥土巢”了。每次见到他,他都会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培禹同志,你来得正好。”后来,我越来越理解他这句话的含义了——他把我们去采访、看望他,看作是党报对他工作的支持;另一层意思是能给他帮点忙。当时他扎根三河农村,一边创作一边实施他的“文艺绿化工程”,即培养扶植农村文学新人,他哪有时间进城啊。我去一次,就会带回一堆任务,比如他为农民作者写的序文、评论,要我带回编辑部;经他修改后的业余作者的稿子,要我带回分别转交给京郊日报或晚报的同志,他匆忙给这些编辑朋友写着短信……这情景仍历历在目。

一次,他的邀请函寄到了,打开一看,是他亲笔书写的:“届时请一定前来,我当净阶迎候!”原来,三河县文联成立了!他的心情是多么高兴啊。

就这样,浩然在三河的十几年里,自己的创作断断续续,他却为繁荣社会主义文艺培养出众多的农村作者,付出了满腔的心血。

红野说,父亲走时是安详的,他意识清楚时,儿女、孙辈们都围在他身旁。我说,是啊,他一生写农民,为农民写,那么留恋农村、热爱农民,你看他给儿子起名叫红野、蓝天、秋川,给女儿起名叫春水,孙子、孙女则叫活泉、东山、绿谷,你们都在他身边,他会欣慰、安息的。况且,他的骨灰将安葬在他那么挚爱着的三河大地,他将在父老乡亲们的念想里永生!

北京日报社要为浩然同志的逝世敬献花圈。撰写挽联时,我想起浩然老师曾为我书写的一幅墨宝,全部用的是他著作的书名:喜鹊登枝杏花雨,金光大道艳阳天。我准备以此为上联,也用他的书名写个下联,便打电话给李凤祥兄和著名书法家李燕刚先生,我们共同完成了这样一个下联:乐土活泉终圆梦,浩然正气为苍生!

浩然魂归“泥土巢”

2009年4月13日清晨,一场春雨悄然飘落京东大地。纪念著名作家浩然逝世一周年暨浩然夫妇骨灰安葬仪式,在河北省三河市灵泉灵塔公墓举行。浩然因病医治无效于2008年2月20日凌晨2时32分在北京逝世,享年76岁。

泃河水涨,草木青青。浩然和夫人杨朴桥的墓地坐落在泃河东岸的冀东平原深处。浩然的塑像前,一泓泉水汩汩流淌,倾诉着他对三河大地的眷恋。墓穴右侧是按照浩然在三河居住了16年的小院原形建造的“泥土巢”;左侧是镌刻在大理石碑上的金色笔迹,那是1987年浩然亲笔书写的:“我是农民的子孙,誓做他们的忠诚代言人。”这也可以看作是这位一辈子“写农民、为农民写”的人民作家的墓志铭。

浩然1988年落户三河,在这里他“甘于寂寞,埋头苦写”,完成了继《艳阳天》《金光大道》后新时期最重要的一部长篇小说《苍生》,并把它搬上荧屏,深受农民群众喜爱。十几年来他不改初衷,以三河这块沃土为基地,开展“文艺绿化工程”,为培养扶植农村文学新军倾尽心血,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

这天,他的儿女红野、蓝天、秋川、春水率孙辈东山、绿谷等早早来到墓园。春水含泪细心擦拭着父母的塑像,轻声说着:“爸、妈,你们看有多少领导、朋友、乡亲们都来送你们了,你们放心地安息吧。”

浩然魂归“泥土巢”,不仅三河市委、市政府、市文联当作一件大事来办,也牵动着全国各地他的生前好友、众多得益于他的几代作家和文学爱好者的心。顺义望泉寺的农民作家王克臣说,我们都是自发赶来送浩然老师的,以后年年都会来,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中国作协、北京市、河北省有关领导,北京市文联、北京作协、廊坊市的主要领导同志参加了骨灰安放仪式。北京日报社、北京晚报社、京郊日报社向浩然夫妇的墓园敬献了花篮。挽联全部用浩然的书名写成:喜鹊登枝杏花雨,金光大道艳阳天;乐土活泉已圆梦,浩然正气为苍生!

浩然是哪里人?

浩然是哪里人?顺义的乡亲们说,顺义人呗,金鸡河、箭杆河多次出现在他的笔下;长篇小说《艳阳天》就是在焦庄户创作的,书中“萧长春”的原型就是我们的村支书萧永顺嘛!

通州的干部说,浩然是通州人,他是在那里成长起来的,他的许多作品都完稿于通州镇,而且他还曾担任过我们玉甫上营村的名誉村长。

蓟州的同志则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浩然明明是我们蓟州人嘛!他们翻出浩然在一篇后记中的话:“从巍巍盘山到滔滔蓟运河之间的那块喷香冒油的土地,给我的肉体和灵魂打下了永生不可泯灭的深深烙印。”

……

1988年,一本600多页的长篇小说《苍生》,悄悄摆上了新华书店的书架,随后,广播电台连续广播,12集电视连续剧投入紧张的拍摄。一幅展现20世纪80年代农村改革的巨幅画卷,渐渐地展开在人们面前。

中国文坛不能不为之震动,首都庆祝新中国成立40周年文学作品征文头奖的殊荣,授予了《苍生》。

来自农村的父老乡亲们亲切地呼唤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哦,浩然!

其实,浩然的档案这样记载着:浩然,本名梁金广。原籍河北省宝坻县单家庄(现属天津市),1932年3月25日出生在开滦赵各庄煤矿矿区。10岁丧父,随寡母迁居蓟县王吉素村舅父家,在那里长大……

基层的干部群众争认浩然为老乡,因为大河上下、长城内外100多个县都留下了他扎实的足迹;因为他把一颗真诚的心都掏给了养育他的父老乡亲;因为他将一个作家的艺术生命全部融入了中国农村社会主义建设的编年史!

无需争论,浩然是京郊人,是冀东人,是华北人……而他晚年的20年时光,实实在在是个三河人。他是三河县30多万人民的儿子,他是燕山脚下段甲岭镇的名誉镇长。当三河县第一届文联成立时,县领导请他出任名誉主席,他说,把名誉俩字去掉,我要当个实实在在的县文联主席!

(作者系《北京日报》高级编辑、北京市杂文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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