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玮

从1961年8月出席抚顺人代会以后的雷锋日记中，可以看到：雷锋在日记中相继提出了怎样做人、为谁活着的人生课题，坚定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信念，进一步确立了“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去”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抚顺市最年轻的人大代表

1961年5月26日，辽宁省抚顺市第四届人大代表选举委员会发出“当选证书”，证书上写着：“雷峰（注：应是‘雷锋’）当选为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从此，不满21岁的雷锋便光荣地成为了抚顺市一名最年轻的人大代表。

雷锋能当选市人大代表，离不开党和人民对他的信任，也离不开他自身的努力。早在雷锋当选为人大代表前，他的事迹就见报了：1960年11月26日，沈阳军区《前进报》发表了通讯《毛主席的好战士》，反映了雷锋从一个苦孩子成长为优秀的人民战士的历程。这年12月11日，《抚顺日报》在第三版上用一个整版的篇幅转载了长篇通讯《毛主席的好战士》，并配发了《雷锋日记摘抄》。雷锋被越来越多的抚顺人民所熟知，并被邀请到各地作报告。截至1961年1月15日，他共作报告27场，听众达到2.2万余人。

1961年，抚顺市要召开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大家都准备着推选自己心中的人大代表。这年5月，一直得到雷锋悉心照料的烈属张士霞向部队提出要求，要求推选雷锋为人大代表。与此同时，雷锋担任校外辅导员的抚顺市建设街小学赵老师也领着几名少先队员来到雷锋所在的运输连，代表全校师生郑重其事地提出要推选雷锋为人大代表。而这时，雷锋所在部队团部收到了抚顺市人民委员会给一个人大代表名额的通知。

群众的呼声也是所有战友的心声。在一次部队施工动员大会上，雷锋所在团政委韩万金让组织股长赵玉瑞宣读了抚顺市人民委员会的通知，并把驻地群众和建设街小学提出选举雷锋为人大代表的事作了介绍。全团人员酝酿议论一会儿，赵玉瑞便高声问道：“选举雷锋同志为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大家有意见没有？”部队千余人异口同声响亮回答：“没有！”并都举起了手。雷锋坐在队伍前边，只有他没举手。韩万金冲着他说：“雷锋，大家选举你当人大代表，你有什么意见？”雷锋站起来给团首长敬个礼，又转身给与会同志敬个礼。他说：“首长和同志们信任我，抚顺人民信任我，我是不会辜负这种信任的……”

于是，全团官兵一致同意雷锋为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代表人选。在部队首长、驻地群众和战友们的厚爱和信任下，经严格依法依程序选举，雷锋光荣当选为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住望花区代表。

当所在部队政治处主任把抚顺市人大代表“当选证书”交到雷锋手中的时候，雷锋这个受尽旧社会折磨和痛苦的孤儿、人民战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含着热泪说：“请领导放心，我决不辜负党和人民的信任，永远做一个人民的勤务员、人民的小学生……”这份“当选证书”今天已成为文物，静静地摆放在抚顺市雷锋纪念馆的橱窗内。

被选为抚顺市人大代表后，雷锋在日记里写道：“……我真感到十分惭愧。我为党做的工作太少了，仅仅尽了一点点本身应尽的义务，党和人民却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誉。我是慈祥的母亲——中国共产党把我哺育大的，要是没有党和毛主席，就没有我的一切。今天我所取得的这一点点成绩，应归功于不断培养教育我成长的党和毛主席，应归功于热情帮助我进步的同志们。”

“我，一个孤苦的穷孩子，今天成长为一个解放军战士、光荣的共产党员，并当选为抚顺市人大代表，这一切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我每成长一分，前进一步，这里面都渗透着党的亲切关怀和苦心栽培。”这是雷锋于1961年7月1日写的日记。

当选为人大代表的那年，雷锋才21岁，距离新中国成立刚好12年。在这12年里，雷锋从一名一无所有的孤儿，沐浴着新中国的温暖春风，成长为了一名光荣的人大代表。在出席抚顺市人民代表大会期间，他由衷地感慨：“自己当了家，作了国家的主人，有了说话的权力。”言语之中道不尽对党、对新中国、对新社会的感恩之情。

出席人代会的点滴

1961年7月27日晚上，雷锋出车刚刚回到班里，工作服还没脱下来，连部文书跑来喊他马上到连部去。雷锋来到连部，高士祥指导员把抚顺市人民委员会的通知书交给了他，只见上面印着：“市人大代表雷锋同志：兹订于7月31日午前八时在抚顺宾馆召开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会期预计四天。希望携带六天本人定量标准的粮食，7月30日午后3时前到抚顺宾馆报到。如有提案（注：应是‘建议’）请随身带来为盼。”

高士祥既高兴又关切地说：“雷锋啊，参加人民代表大会是一件大事，你要抓紧这两天时间，认真准备一下，明天就不要出车了。”雷锋手捧通知书，想了想，坚定地说：“党和人民让我去参加这次代表大会，我想，这正是我向全市人大代表学习的好机会。”

因为连里运输任务很紧张，尽管领导上一再让他留在家里，做些去开会的准备工作，但第二天、第三天他都照常坚持出车了。直到第四天——7月30日上午，他才留在家里，把自己驾驶的13号车认真检查、保养了一次，又向助手仔细交代一番，这才脱下工作服，换了一身整洁的军装。午后，他带着正在读的《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和一个日记本，离开连队，准时来到了人代会的住地抚顺宾馆报到。

开会之前，大会秘书处发给雷锋一个会议材料袋（会务组封皮的“姓名”栏将“雷锋”错填为“雷峰”），里面装着十几份会议文件。他抓紧时间读完了会议文件，在会议材料袋上写了这样一首诗：

过去当牛马，今天做主人。

参加代表会，讨论大事情。

人民有权利，选举自己人。

掌握刀把子，专政对敌人。

衷心拥护党，革命永继承。

哪怕进刀山，永远不变心。

激动之情，跃然纸上。

1961年8月1日，第34个建军节。爱照相的雷锋特意挤时间到照相馆拍了一张纪念照。照片中的他，身穿军装，胸戴奖章，手持人代会材料袋，左上角还留有相关字样：“于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留影。61.8.1”

“今天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日子，我光荣地参加了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像我这样一个给地主放猪出身的穷孩子，能够参加这样的大会，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感激。首先我要衷心地感谢党和毛主席把我从虎口中救出来，把我抚育成人，教给我无产阶级的思想，感谢政府对我的亲切关怀和照顾，感激人民对我的爱戴。今天我深刻地认识到，只有在党和毛主席的正确领导下，才有我们穷人的天下，才有穷苦大众当家作主的权利，才有我们今天幸福的新生活。”雷锋在会议期间的8月3日的日记中写道：“我要坚决听党的话，一辈子跟着党走，认真贯彻党的方针政策，对党有利的话有益的事，我要多说多做；对党不利的话、没有益的事，我坚决不说不做。我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永生为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积极认真履职

抚顺市公交售票员杨瑞芝也是抚顺市第四届人大代表中较年轻的一位，比雷锋大一岁，直到晚年她仍然忘不了雷锋当代表的样子。她对这个个子不高、但充满活力的解放军代表有着深刻的印象，回忆说：“有一次，我怀疑是雷锋，就走上前去问他：解放军同志，你是不是雷锋？他笑哈哈的，说是呀是呀，说话比较快。我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学习毛主席著作的先进事迹了，向你学习呀。雷锋可谦虚了，他说哪里哪里，我学习得还很不够，我还得向代表学习。说着，他就讲，他是一个苦孩子，是共产党救了我，如果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我的今天。说的时候，他还给我看地主婆在他手上砍下的伤疤。休息的时候太短，开会的铃儿就响了，就互相说‘再见’。”

在小组会上，雷锋非常注意听取各位代表的发言，认真学习他们的模范事迹和先进经验。同时，雷锋也和各位代表一样，积极参加讨论，热烈发言。他在讨论会上讲：“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我们现在的暂时困难，我相信在党中央和各级党委的正确领导下，一定会很快地改变形势，克服困难的。这些困难的实质，也只不过是一个‘纸老虎’，问题是我们见虎而逃呢，还是遇虎而打？我们——一个革命者，要哪里有困难，我就到哪里去。不但要遇虎而打，而且还要找虎而打，这才是我们战胜困难的关键。”雷锋的发言，对大家鼓舞很大，大家一致推选他到大会上讲一讲。

在会议的第三天，雷锋在大会的讲台上发了言，他以自己的家史和亲身经历，具体地说明了新旧社会两重天，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的革命道理。

今天的抚顺市档案馆仍完好保存着雷锋在这次人代会上的发言稿。在人代会上，雷锋说，今天，我能参加这样的大会，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最后，雷锋向党向人民表示：“为了不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要求和期望，在这次大会的鼓舞下，我决心鼓足更大的革命干劲，努力学习马列主义和毛泽东思想，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在今后的工作和学习中，争取更大的成绩。我一定要时刻提高革命警惕，握紧枪杆，保卫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保卫我们可爱的祖国。我要永远忠于党，做人民的好战士。”雷锋的整个发言，有20分钟，他的谦虚、忠诚、对党的热爱感动着在每场的每一位代表，博得了一次次的热烈掌声。

通过大会学习、讨论，雷锋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下，认真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正确方针，自力更生，发奋图强，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一定会欣欣向荣。我们的党关心、爱护人民，人民和党一条心，这就是我们战胜一切困难的巨大力量。

人大代表眼中的雷锋

“抚顺市人民代表大会已经开了4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市委负责同志代表全市人民的心意，送给了我们一份礼物（一斤苹果），当我拿着这斤用红纸包着的苹果，内心特别激动。回想起自己过去那种无依无靠到处流浪的苦日子，总觉得现在的党和人民胜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对我太关心了。我想：自己好了，不能忘记为人民而负了伤的阶级兄弟。于是我把这份苹果又转送给了住在卫生连的伤病员同志，自己虽然没吃着，但是心里比吃了这斤苹果还要甜十分。”1961年8月7日，雷锋在日记中这样写道。遗憾的是，雷锋没有留下参会的影像资料。但透过日记，今天的人们依稀能够看到“雷锋代表”的样子，那颗滚烫的心更是在日记里跳动着。

“雷锋是那么阳光，那么热情。”杨瑞芝在晚年回忆说：“雷锋个子很矮的、但挺精神的，满腔热忱地为我们代表服务，像个服务员似的热情地为大家端菜呀、送饭呀。收拾碗筷、给小卖部售货员当帮手、主动搀扶年纪大的代表……我很佩服他，从他身上我看到了人民代表为人民。”杨瑞芝看到，闲不住的雷锋在出席人代会期间也在忙碌着，帮着干活。

雷锋住在宾馆二楼。他隔壁的两个房间，住有6位代表，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大娘。雷锋对这些老人十分尊重。8月6日的日记中，他写道：“我看见有6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来参加抚顺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内心十分羡慕和尊敬。我看到她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祖母一样。拉着她们的手，微笑地向她们问好，并把她们一个个送到宿舍，给她们倒茶、打水……并和她们有趣地拉家常。”

雷锋遇到这些老大娘，就主动走上前去，微笑着向她们问好，搀扶她们出入会场、上下车、往返宿舍或外出参观。每天早晚或休会时间，雷锋都去帮助老人们打扫房间，提开水和泡茶，与老人们谈参加会议的感受或体会，唠家常，处得非常亲热，不忘向这些革命前辈学习。这些老人也非常喜欢雷锋，每次见了面，总是笑呵呵地叫他“小雷、小雷”的，就像母亲呼唤自己的孩子那样亲切、悦耳。在这些可敬的、幸福的老人面前，雷锋时常想到烈属张士霞大娘，想到千千万万的革命母亲，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暖。

“……从阶级友爱出发，我不但爱这些老太太，而且爱全国人民，爱全世界的劳苦大众。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要为他们的自由、解放、幸福而贡献自己毕生的精力，甚至最宝贵的生命。”这就是雷锋在会议期间写下的日记中的几句话，也是他发自内心的誓言。

雷锋参加完人代会，回到部队作了汇报。不久，他听说张士霞大娘病了，便立刻请了假去看望老人家。一到老人处，张士霞就迎着雷锋亲热地说：“孩子，你开会回来啦。”“是啊，大娘，您老的病好了吗？”“好多了，孩子，你太挂念大娘了……”张士霞说着，眼圈湿润了。雷锋扶着老人说：“您老的儿子，为保卫中朝人民的幸福，光荣地牺牲了，您就跟我的亲娘一样。”张士霞用衣袖抹抹眼睛，笑了起来：“可就是呢，我见了你们穿军装的，就像见了我儿子那么亲，打心眼里乐。往后，衣服袜子穿破了，就拿来，大娘虽然老了，给你们缝缝补补还行。”

雷锋牺牲后，一茬茬雷锋班战士接过老班长的爱心接力棒，经常到张士霞家进行慰问，帮助老人解决生活中的困难，直至2008年3月老人102岁去世。老人生前铿锵有力地说：“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雷锋，我也得多活几年。”临终前，宣传了近半个世纪雷锋精神的老人把晚辈挨个叫到身边，叮嘱：千万别忘学雷锋！

抚顺市四届人大一次会议结束不久，雷锋就被提任为运输连二排四班班长，带领全班成为部队先进集体。于是，四班成了“四好班”，雷锋也成了全连的“四好班长”。

正当雷锋风华正茂，以满腔热血报效祖国和人民之时，意外却发生了。1962年8月15日，雷锋在驻地营房指挥行车时，不幸被倒下的晾衣竿打中头部，因公殉职，生命停止在22岁。

雷锋在抚顺市人大代表的岗位上履职仅15个月，他还没有等到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召开就牺牲了。回顾雷锋短暂的一生，似乎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可那些平凡又细小的瞬间背后的点点滴滴，铸就了伟大的雷锋精神。

（本文作者余玮系红色作家，诗人，雷锋研究专家。中国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红色文化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