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进

又到五四。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格外想念祖父许德珩先生。作为五四运动的闯将和九三学社的创始人，他的高尚人格和“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精神一直影响着我。我找出了一张年轻时和祖父在一起的照片，把我和祖父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我留存祖父的照片不少，而协助祖父在病房里题字的这张照片我很珍视。因为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距离祖父离世不足一年。那时他的身体大不如前，但在医院病房里他依然牵挂着五四精神的传承，牵挂着国家的建设事业。

那是1989年春，祖父已经99岁，卧病在床的他用手握笔写字都很困难了。但正值五四运动七十周年，他一直想写一些文字纪念一下。我用茶几上的玻璃板和沙发坐垫在病床上为他组合成一个小“桌子”，祖父坐着，吃力地用毛笔开始了他的写作。祖父眼睛看不清楚，手也不灵活，试了几次都不成功。写出来的字结成一团，认不出来。最后，祖父十分不甘心地对我说：“小弟呀，看来这篇纪念文章公公写不成了，我说给你听，你帮我写吧。”祖父给我讲了一辈子他的亲身经历，那天，他又娓娓道来。

祖父说，当年他弃文从武，参与了辛亥革命。皇帝虽然倒了，但是封建思想仍然根深蒂固；封建军阀划地为王，卖国谋私；帝国主义加紧侵略中国、封建军阀加紧压迫剥削人民，中国人民的生活愈加痛苦艰难，中国就要亡了！我们这些青年学生怎能苟且偷生？怎能不奋起救国？我们当时的口号是：中国要亡了！我们要把国家兴亡担在自己的肩上！要么救中国，要么死！1919年5月4日当天，我等32名学生被当局逮捕。我与一位同学被绑在独轮车的两侧，押往警察厅羁押。我认为我们会被枪毙，就大声说：“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祖父说，陈独秀先生指出，“五四运动虽然未能达到理想的成功，而在此运动中最努力的青年，遂接受世界革命的思潮，由空想而实际行动，开始了中国革命之新的方向”。这部分五四青年继承了五四运动的科学和民主精神，他们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和党外的马克思主义者。

祖父说，当今的青年，不要沉迷于古代中国的文明之中，夜郎自大；也不要为当前中国的贫穷落后而丧失信心，悲观失望。不要急功近利，不择手段；也不要受名缰利锁的束缚和挫折失败的影响而动摇、降低自己的理想。中国是一个拥有11亿人口的大国，世界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解救、帮助中国摆脱贫穷落后的状况，只有中国人民自己起来，努力奋斗、不惜牺牲，才能使中国走上富强之路。李大钊同志在70多年前明确指出，只要人民觉醒、卧薪尝胆、发奋图强，必可多难兴邦、殷忧启圣，前途将是无限光明的。我们今天纪念五四运动，就是要发扬五四青年民主、科学和爱国的精神，为了振兴中华，励精图治，用我们的双手造就繁荣昌盛的中国，创造更加光辉灿烂的文化。

期颐之年的祖父，言语中虽没有了70年前的壮怀激烈，但他浓烈的家国情怀溢于言表。他既是用实际行动寄语青年，希望他们勇于担当、奋楫笃行，为振兴中华而贡献力量；也是在叮嘱告诫我，要我奋发有为、不负青春，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文章写好后，我跟祖父说，请您题写文章的名字吧。祖父写下了“纪念五四”4个字。5月4日，这篇文章在《光明日报》发表。

今天，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同时，我们正经历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青年兴则国家兴，青年强则国家强。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本领、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我们要弘扬祖辈们“宁为救国死，勿做亡国奴”的精神，百折不挠、自强不息，向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奋勇前进。

奋斗者，是最美的！奋斗者，正青春！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中央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