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虹

“据说今天要收的病人里有个20多岁肾衰的小伙子，最近怎么这么多年轻的肾衰患者？”又是一个临近周末的上午，北京安贞医院肾内科病房里的医护们一边忙碌地收治着新病人，一边议论着。忽然，楼道轰隆隆地响起推平车的声音，还伴随着焦急的脚步声。居然有平车，还有医生和护士护送而来。这架势？20多岁这么重？大家还在疑惑中，墙上的呼叫器已经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快来看病人，抢救室40床！

“患者小白，男，28岁，肾功能衰竭、肌酐1821μmol/L；重度低钠血症，血钠只有98.3mmol/L（正常值：137~147mmol/L）；还有心力衰竭、高钾血症，血钾高达6.8mmol/L；代谢性酸中毒，二氧化碳结合力只有7mmol/L；肺部感染、消化道出血、胸腔积液、心包积液，现处于嗜睡状态。”由急诊护送患者而来的大夫迅速介绍病情。护士长带着责任护士麻利地接好心电监测，开放患者静脉通路，并检查皮肤、前胸、腹部可见针尖样出血点，没有褥疮形成。

此时，小白已不能交流。因疫情管控原因不能陪护，管床的徐丰博亲自到医院门口，见到了小白憨厚的父母，并初步了解到病史：小白半年多前曾出现过肉眼血尿。近两个月出现频繁呕吐、进食差，十天前出现尿量减少并且全身水肿症状，一天前出现憋气嗜睡。当地医院说病情太重了，建议去北京的大医院，家里人就连夜开车来到了北京。小白妈妈抹着眼泪表示砸锅卖铁也要救下宝贝儿子，爸爸则满脸愁容地看着医生说：“您一定要尽力，麻烦您了！”时近中午，大家顾不上吃饭，主管病房的主任医师徐潇漪、主治医师程文荣认真仔细地翻阅着病人的一张张化验单，随即开始制定方案。

因为小白病情严重，周末全科上下都不轻松。值班大夫时刻关注着小白的病情变化，从血压、心率的监测，到补液超滤方案的随时调整，再到电解质等化验结果的时时汇报，科室群里每个人都在关注着小白。3天、5天、7天……在全科室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小白终于在治疗一周之后脱离了嗜睡状态，呕吐、呕血症状渐消失，便潜血化验转阴了，血钠水平基本接近正常，还能睁着眼睛慢慢地做一些简单的问答，甚至能背几句“孔雀东南飞”的诗，这让全科医护备受鼓舞，感觉辛苦没有白费。

治疗一周后，随着又一个周末的降临，小白却突然再次陷入了浅昏迷状态。生命体征平稳，电解质、酸碱正常，影像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出血及梗死灶，也没有定位的病理特征，但就是呼之不应、刺痛无反应！医护人员也再次紧张起来，值班大夫立即申请相关科室会诊，筛查各种病因，大夫们边查文献边在微信群里激烈地讨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这个患者近期呕吐、进食差，营养状况极差，入院后治疗消化道出血及为纠正严重电解质紊乱输注了大量葡萄糖液，是否为维生素B_1缺乏所致的Wernicke脑病呢？”一句话点醒众人，大家一起再次复盘患者病情变化、检验指标变化，时间不等人，多方线索汇聚、目标基本锁定，当即决定开始维生素B_1的治疗。两天后是周一，一大早小白就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仍有少许呆滞，眼神汇聚不足，但是呼之能应。这说明，曙光再现了。

随着大剂量维生素B_1的持续治疗，渐渐地，小白的目光可以聚焦了，针刺有痛感了，看到监护室窗外的医生护士们，会露出憨憨的微笑了。医生查房时都会捏捏小白的大腿，听到小白说“疼”，大家伙儿别提有多开心了。

又到了一个临近周末的日子，小白终于完全清醒。病床前，他向医生和护士们讲述自己曾是当地的文综状元，还谈起抱负及未来病愈后的创业计划……他的青春活力，也感染着我们每一名医护人员。经过17天的治疗，小白出院了，回到当地继续进行康复治疗。

现在，小白出院1周多了，他从当地医院发来了视频。我们看到视频中的他，稳稳地走着，开心地笑着，大声地说着，感谢安贞医院肾内科全体医护对他的无微不至关照，用高超的医疗技术让他重获新生。他还说，17天的相伴，他结交了一群充满爱心的医护人员，这段就医经历，让他充分理解了生命的宝贵，并继续鼓励着他坚强地走好未来的人生路。

这段经历，对我们医护人员来说，又何尝不是宝贵的呢？世界上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让患者重生更精彩呢？

（作者系北京安贞医院主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