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奚冬琪

“商业贷款40万，利息4.9%，公积金贷款利息是3.25%，每个月可以少交600元左右。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完全可以负担得起准备购买的安置房，居住条件会大大改善。”在浙江温州龙港市缴纳住房公积金的办理现场，龙港市华中社区的冯亦霸填好了一份申请住房公积金的表格。接下来，他只需要连续缴存6个月，就可享受15万元至50万元的公积金贷款额度。

办理住房公积金贷款用于买房，对很多城镇居民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对于冯亦霸来说，却有着特殊意义——他是以农民的身份来办理公积金的。众所周知，住房公积金只在城镇建立，农村不建立住房公积金制度。因此，冯亦霸的这张表格，也见证着农民参缴住房公积金的新探索。

让冯亦霸受益的，是龙港市从9月起正式施行的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建缴住房公积金制度。目前，已有50位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通过了相关审核，成为全国121个宅基地改革试点县（市、区）中第一批享有住房公积金保障的农民。

农民需求催生新政

上个世纪80年代，龙港曾因向农民开放土地有偿使用权，以及“发动群众集资建镇”等开先河之举而闻名，被称为“中国第一座农民城”。2019年8月16日，经国务院批准，龙港撤镇设市，由温州市代管，是目前全国唯一实行“大部制、扁平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的县级市。区域内现有常住人口近50万，约一半是集体经济组织成员。近年来，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当地把探索建立城乡一体的集体经济组织成员住房保障体系，作为推进共同富裕的一个重要抓手。

龙港市农业农村局有关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龙港自2019年撤镇设市以后，城镇化率、市民化率大幅度提高，所谓的农民基本上都是自己打工、做生意，真正在田里干活的已经很少。“正是因为老百姓拆旧建新、改善住房条件的愿望比较强烈，正好温州又有一个灵活就业人员住房公积金制度，我们便受到启发，就想把这个范围再给它扩大，把龙港的农民也纳入住房公积金管理。”龙港市农业农村局有关负责人说，这项试点工作从今年3月份开始谋划和讨论，7月份得到了市农村宅基地改革工作领导小组的认可，又经过1个多月的准备工作，才正式宣布施行。

因为缴纳门槛不高，又可以获得较低利率的贷款，政策一经推出，就引来不少农民关注。据了解，与城镇居民住房公积金不同，龙港市集体经济组织成员住房公积金的缴存基数，最低不低于龙港市上年度最低月工资标准1840元，以10%的缴存比例按月全额缴存。“无房户”还能享受地方财政按月配缴的补助，标准为个人月缴存额的25%，最高不超过每人每月75元。首批13个试点社区，年满16周岁且未达到法定退休年龄的灵活就业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均可纳入公积金建缴对象，涵盖在村务农人员、进城务工人员、个体工商户等。

“之前当地农民想改善住房，一般都是找亲戚朋友拆借，或找银行贷款。但这类贷款都需要亲戚朋友担保，而且最多贷三年期，三年到期后，要把本金先还进去，再贷出来，手续也比较麻烦。现在有了农民公积金贷，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慢慢还，压力减小不少。”龙港市农业农村局有关负责人介绍，政策正式发布后，有关部门先是到正在进行土地全域综合整治的试点村——华中社区进行了宣讲。华中社区有一批安置房已经开工建设，老百姓对自己的资金需求比较明确，所以首批来开通账户的，也以这个社区的居民为主。

“下一步，我们计划对涉及的13个社区做进一步的政策宣传。”龙港市农业农村局有关负责人说，这13个社区涉及有资格的人口约2.38万人，5900多户，到年底的目标是吸引500户参加。未来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等有农民拿到贷款了，示范效应应该会进一步显现，到时候再考虑在全龙港逐步推开。“我们现在大力推进美丽乡村、精品村的建设，农村环境越来越好，农民对居住条件也有了更高的要求。农民住房公积金政策正好满足了这方面需求，让农民更有获得感。”

有益探索不容小觑

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近年来很多城市都为灵活就业人员、个体户等提供个人住房公积金服务，而此次龙港市将农民纳入公积金保障体系，在全国尚属首次。其意义不仅在于缓解农村住房保障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更是探索出了一条城市与农村共同富裕的新路径，有助于推动集体经济的发展。

《经济日报》9月8日刊发《农民参缴公积金意义不容小觑》文章指出，推进住房公积金制度惠及更多群体，有助于强化城乡住房保障功能，体现住有所居的政策导向；同时，将农民纳入公积金缴存对象，能够保障更多群体基本住房需求，帮助更多人减轻住房负担，促进全社会安居稳业。

对于龙港市的创新举措，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所长魏后凯表示，近年来，浙江省一直在探索高质量发展之路，并在有条件的地方开展先行先试，龙港市此次将农民纳入住房公积金保障体系，就是一个有益探索，具有示范引领作用，也代表着未来发展方向。“中央已经明确提出，到2035年，要实现基本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其中就包括社会保障体系的一体化。”魏后凯说，住房保障作为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往主要涉及城镇，现在向农村扩展，不仅有望改善农村居民的住房质量和条件，而且有利于推进城乡制度进一步接轨，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进程。

在魏后凯看来，将农民纳入住房公积金保障体系，主要实现了两个方面的拓展：一是把住房公积金的范围由过去的企事业单位正式职工，向灵活就业人员拓展；二是由城镇向农村拓展。而这两方面的拓展对于推动农村经济发展，则具有更多的意义。魏后凯说，“这将有利于实现城乡居民权益的平等，使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可以享有同样的保障；增加了农民建购房的资金来源，通过利息更低的贷款来减轻农民负担；有利于推进城镇化建设，促进农村劳动力向城镇转移，使之从就业的城镇化转变为居住的城镇化；有利于实现居民权利平等和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对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冯文猛也认为，住房公积金的本质，是为居民购房或租房提供经济支持，是在住房方面起到保障的一种制度。从农村以往的情况来看，农民建房依赖的主要是自身经济收入，且贷款较难。如果有了住房公积金，就相当于有了一种更加合适农民的融资方式，为他们改善住房条件、提高生活质量提供了有力支持。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一探索是值得鼓励的，同时也是社会保障进一步完善的标志。另外，从社会保障全覆盖的角度看，将原本无法享受住房公积金的群体纳入进来，也是一种缩小差距的进步。毕竟，社保改革的最终方向，还是为了让不同人群享有的权益和保障水平更加接近，使社会保障更加公平、更加可持续发展。

后续推广还需谨慎

龙港市将农民纳入住房公积金保障体系的消息一经发布，即引起了各方的广泛关注。但也应看到，农民缴存住房公积金毕竟还只是个体试点，不应被过分解读。据当地相关部门工作人员介绍，此次试点集体经济组织成员建缴住房公积金制度的初衷，是解决部分城乡“夹心群体”面临的住房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为无房者建房或者改善型拆旧建新提供资金支持。因此，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农民从此参照城镇职工参缴公积金，也不意味着鼓励农民买房，以及适宜在全国快速推广铺开。

魏后凯提到，龙港能够试点公积金新政，与当地的经济发展水平密不可分。未来如果在其他地区推广，也应因地制宜，根据当地的财力和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分区分批稳步推进，不断总结完善，而不是“一窝蜂”上马。同时，要建立城乡统一的住房保障体系，做好各地方之间的制度接轨与衔接，进行长远规划。

冯文猛则认为，住房公积金作为一项金融业务，防范风险始终是底线，即便已经开始实施，过程中也需要做好承压测试，并密切追踪，谨防新问题发生。未来，如果需要在全国推广，也必须把风险防范放在首位。同时，一定要根据各地的不同情况，制定相适应的政策，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观察落地效果，总结经验教训，逐步稳妥推进实施，切忌一哄而上。“创新的做法是好的，方向是值得肯定的。但在做法上需要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去分析，这样才能让老百姓真正收获幸福感和获得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