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盛江

唐代文学的繁荣是人所共知的，但唐代文学与当时教育的关系，大家似乎注意不多。事实上，这是一个不容忽视又极具难度的重要问题。郭丽《唐代教育与文学》可谓迎难而上，专门讨论这一问题。该书是迄今为止首部全面论述唐代教育与文学关系的著作，从所选论题到章节设计再到具体内容都很有新意。

第一，所选论题的高度价值。以唐代教育与文学的关联性作为研究课题并进行深入开拓是一项富有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的积极尝试。在唐代，有很多关于教育教学的记载，如李商隐在国子监教太学生做文章，张简、曹宪为乡学教授《文选》，诗家夫子王昌龄教士子学诗，杜甫教儿诵《文选》，章八元、灵彻从严维学诗，韩愈教贾岛为文等，都是直接以文学教学的例子，唐代教育的普及程度由此可以想见。作者在书中考察唐代教育普及和教育规模的变化，从而清晰揭示了唐代文人群体扩大的原因。作者拈出教育资源社会化这一关键词立论，将其与文人群体扩大、文学繁荣发展建立事实与逻辑联系，很大程度上巧妙回应了唐代文学之所以繁荣兴盛的时代之问，这是很有创见和价值的发现。

第二，章节设计的匠心独具。本书规模宏大，煌煌50余万言，全书共八章，分为上下两编。上编包括唐代教育资源社会化与文人群体扩大、唐代经学教育对文学的影响、唐代文学教育与文学创作、唐代重要文学现象的教育背景分析四个论题，抓住了本论题的主要内容。下编主要分别就童蒙教育、女性教育、留学生教育、书院教育与文学建立联系，搜集新材料、解决新问题，为唐代文学研究开拓出许多新领域。全书章节布局平衡、架构合理、运思巧妙、匠心独具。

第三，相关史料的深度清理。作者非常重视史料的占有、搜集和深度清理。全书资料丰赡、征引广博，古今中外凡与这一论题相关的史料，作者几乎都有涉猎，在史料清理上下了很大功夫。对所论问题，作者尽可能将相关史料搜罗完备，很多问题都是在大量阅读和研究原始材料和已有研究成果之后才形成看法和观点的。比如，为考察唐代教育资源社会化背景下的文人实况，作者从史传、笔记、诗文、小说、墓志碑刻中翻检出上百条文学家受教育的材料，将这100多位文学家接受教育的途径以及他们的出身、阶层列表呈现，进而做出细致分析。

作者善于利用已有成果，从中寻找问题和材料的线索，同时也能够深入到原始文献中搜集和整理史料，清理问题，展开论述。作者还很善于利用一些新材料来说明问题。比如，注意到敦煌写本，利用这些材料，结合传统文献记载，说明唐代教育普及面扩大问题和敦煌童蒙教育及儿童诗歌创作问题。

第四，一以贯之的问题意识。作者在书中提出了很多问题，这当中有些是人们不太注意而又比较重要的，作者努力利用现有史料去解决这些问题。提出并解决这些问题，丰富了我们对唐代教育与文学关系的认识。比如，作者在比较汉魏南北朝到唐代的教育状况后指出，唐代虽以父祖官爵确定其子孙进入中央官学的资格，但也一定程度上允许庶民子弟进入中央官学低一级学馆读书，且优秀的学子可以从低一级学馆升入高一级学馆。这种层级进补政策，相较于此前门阀士族子弟独占中央官学教育资源，是一大进步。而唐代州、县、乡、里均有学校，也说明当时官学普及、教育受众范围扩大。

综观全书，作者努力探讨唐代教育相关问题与文学的联系，分析其对文学发展的影响。应该说，值得注意的问题基本都提出来了，作者对很多问题的分析和探讨都很深入，颇多创新性见解。

（作者系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