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
他在新诗发展的道路上,勤于向民歌学习,不断探索人民喜闻乐见的民族形式,为中国诗歌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通过刊物工作,他还发现、培养、团结了大批青年作家,在当时文坛,他也获得了大家的赞誉,大家一致认为,他是文学界的伯乐。
时间过得真快,李季同志去世已经42年了。作为领导和前辈作家,李季同志给我的影响和帮助太多、印象也是很深的。远去的岁月恍如昨天,他那富于朝气的举止行动、富于感染力的音容笑貌,还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萦绕在我的心间。在纪念他诞辰100周年的日子里,想起他,我仍是激动不已。对于我,失去他这位亲切、严格的良师益友,是终生的痛惜,是无法挽回的损失。但是,他人虽去了,却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精神财富:一个正直的、坦率的、兢兢业业的忠诚于党的文学事业的共产党人的崇高品格和革命精神,而这,将是长久的,也是永不会泯灭的。
李季同志创作了优秀的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他在新诗发展的道路上,勤于向民歌学习,不断探索人民喜闻乐见的民族形式,为中国诗歌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他通过王贵与李香香这对典型并深受广大读者特别是普通老百姓喜爱的人物形象,热情歌颂陕北人民在共产党领导下翻身闹革命的斗争事迹。而具有浓厚地方色彩的创作风格,则是他在诗歌领域践行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的第一个硕果。也难怪茅盾先生称赞《王贵与李香香》“是一个卓绝的创造,说它是民族形式的史诗也不过分”。
说到诗歌,我想起自己的藏书里,有一本绿色封面精装版的《李季诗选》,这本他花了大量心血认真编选的诗集,还在印刷的过程中,诗人却不幸溘然长逝。为此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同志们怀着悼念诗人之深情,临时加进了作者几帧生平照片,为这本诗集大大增色。
对于广大读者来说,李季同志是一位享誉国内外的著名诗人、作家,对于多年在他领导和培育下成长的我们来说,他还是一位善于做领导工作的行家里手。孙犁先生在悼念李季的文章中说:“在作家中,既在创作上有成就,而又擅长做行政领导工作者就推举诗人郭小川和李季。”
今天,我们纪念李季同志,我特别怀念的,是他的亲力亲为、可亲可敬。他是我以及更多和我一起成长的同事们的良师益友。无尽的思念,引来往事历历在目……
我和李季同志的交集是在他担任《人民文学》副主编后开始的。当时,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连连召集多次编辑部全体会——他叫“神仙会”,要大家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怎样把刊物办好。他很善于走群众路线,作为领导者,他集中了大家的意见以及他自己的一些考虑,集思广益,制订改革方案,采取必要措施,雷厉风行地行动起来。李季同志是一位实干家,他有见识、有魄力、有经验,政治上很敏锐。这些对于一个刊物的负责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因此,他赢得了编辑部同志的欢迎和信任,他的作风平易近人,不多久便和大家打成一片。我至今印象深刻的是,他曾多次对我们说,一个革命者,应当像一颗石子丢在湖水里那样,丢到哪里就能掀起波澜,引起反响,不能是一潭死水,死气沉沉。
李季同志知人善用,平日里很注意观察人、研究人和了解人,所以每当他在安排工作、提出任务时,对每个人都能够用其所长、避其所短,充分调动和发挥每个人的积极性,保证工作任务顺利完成。同他接触多了深了,就会感到他待人和蔼可亲,如同春天般的温暖,但是他又是严格的。常常发生这种现象:在编辑部,某位编辑没有抓到一篇应该抓到的好作品;某位编辑错退了一篇好稿子;某位编辑外出组稿没有很好地完成任务,甚或某位编辑在校对上大意,出了不该出的纰漏……他都会面带厉色狠狠批评,认为这是一个编辑的严重失职。有好多次,他派我们外出组稿,临行前总是亲自交代任务、提出要求,有时还会半开玩笑地说,“你们这次出去,可一定要抓回稿子,要高质量的,最好能当头条,否则,提头来见。”
李季同志常说,要编好一本刊物,主编自然起重要作用,但决定性的是,要看这个编辑部的成员精神状态如何,这支队伍能不能打硬仗。他要求编辑部的同志人人心中都要有一本《人民文学》,人人当主编,强调大家树立“一盘棋”的思想,要关心整本刊物,这无形中加强了每个编辑的责任感和全局观念。同时他也十分注意和关心每个编辑政治上提高、思想上进步。应该说,正是由于他以身作则的实干家作风,放手使用和培养干部,才使得无论是新中国成立初期主编《长江文艺》时,还是20世纪50年代主编《红旗手》(《甘肃文艺》前身),以及后来较长时间主编《人民文学》和《诗刊》期间,他都呕尽心血为党的文学事业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出色的编辑队伍。当然,通过刊物工作,他还发现、培养、团结了大批青年作家,在当时文坛,他也获得了大家的赞誉,大家一致认为,他是文学界的伯乐。
李季同志思想敏锐,富有创新精神。1978年,他敏锐地注意到读者对短篇小说的关注和欢迎。经过一段时间调查和研究,他提出举办全国优秀短篇小说评奖活动,以更进一步推动和繁荣短篇小说创作。此事立即得到时任中国作家协会领导茅盾、巴金和张光年、冯牧等同志的赞成,于1978年9月正式发布了公开启事,当时命名为中国作家协会优秀短篇小说奖。还有中国作家协会优秀中篇小说奖,以此类推,几项体裁均如此命名。
李季同志全身心地扑在文学事业上,未曾想,这种行为对身体造成了全面的伤害——严重的心力衰竭,最终危及生命。58岁,正是在工作上、创作上积累了丰富经验,创作日臻成熟而可以大有作为、大显身手的年龄。一个乐观、开朗、精力充沛的人,一颗始终火热的心怎么可能突然停止跳动,我至今还是无法平息心中的疑惑。当我再次翻开1979年10月山东人民出版社为他出版的《石油六歌》时,代序诗里那最后两句精辟的诗句又闪现在眼前:
就是在心脏停止跳动时,
也将是人有尽时曲未终!
是的,曲未终,曲未终,我们纪念他,也是将他的高歌、他的精神,传递得更久、更远……
(作者系中国现代文学馆原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