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娟丽

如果冬天有味道，那我的冬天一定是红菜苔味的。

红菜苔是我家乡湖北冬天的一种应季蔬菜。其色紫红、花金黄，因可多次采收，三五天就能收获一茬，红菜苔也是我们冬天的主打菜。

红菜苔做法很简单。将新鲜红菜苔清洗后，随手折成小段，放少许油，加入两个干红辣椒，倒入红菜苔，大火爆炒，放少许盐，等红菜苔全身披上油亮亮的外衣，便可出锅了。虽然做法简单，调料很少，但这一盘红菜苔却很清脆、鲜甜，尤其是下霜之后的红菜苔，更加鲜甜无比。

来北京后，红菜苔就成了我冬天里的惦念。近20年前，北京的菜市场几乎看不到红菜苔的身影。每当秋风紧了，天气冷了，那份想念就不由得涌上心头，实在想念得紧时，我总是约上友人，上湖北菜馆点上一盘大快朵颐。大概几年前，当我首次在家门口菜市场意外发现红菜苔时，果断买下好几把，有阿姨许是见我买得多好奇，便凑过来询问：“这是什么菜呀，怎么做呀？”可见当时北方人对红菜苔的陌生。

每年春节回家乡，我们的餐桌上一定是要有红菜苔的。久违的味道，也正是家的味道。有时是清炒红菜苔，有时是腊肉炒红菜苔，只要吃上这盘菜，就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

我还特别喜欢去菜地摘菜苔，那是耄耋之年的爷爷亲手栽种的。爷爷坚持要保留自己的菜园子，孩子们拗不过，就在家门口开垦出一块。记得有一次下雪，我拎着篮子去摘菜苔，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一垄垄菜地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但一根根红菜苔却傲然挺立着，傲霜斗雪的原来不止梅花呀！我扒开雪，一根根摘下菜苔，虽双手冻得冰凉，心里却暖暖的。“下雪也不怕，咱自己地里就有，你们回来了，吃个新鲜，多好。”看着我拎着一篮子红菜苔回来，爷爷笑着说。我突然意识到，红菜苔那挺拔的身姿或许也是证明爷爷的良苦用心吧。春节后离家，家乡的亲人总是为我们准备各种特产，而我们别的不拿，只装了满满一行李箱爷爷种的红菜苔。

2020年开始，新冠肺炎疫情已经持续了3个冬天，我们也已经3年没能回家乡过年。去年春节，弟弟从老家发来快递，拆开一看，竟是几捆新鲜的红菜苔，还有两块腊肉。腊肉炒红菜苔，有了这道菜，就像回家乡过年了一样。

这个冬天，受疫情形势影响，我们不得不深居简出。前几日，母亲下楼买菜，回来时满脸欣喜，原来她竟在小区菜店买到了几把湖北的红菜苔。当天中午，我们便迫不及待地炒了一盘。“红菜苔，我最爱吃了。”女儿大口吃着，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她，竟也十分爱吃这盘红菜苔。晚上，母亲本想做个醋溜白菜换换口味，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红菜苔再次被端上我们的餐桌。

爷爷今年已经93岁了，听说仍然固执地操持着门口那块菜地。天越来越冷，地里的红菜苔应该正一茬茬地长大，盼着我们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