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夏周末

春的礼赞

徐鲁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04月01日   第 07 版)

山乡春来早 孔艺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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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是一位神奇的“魔术师”,他不仅创造了春、夏、秋、冬四个美丽的季节,还赋予了每个季节各自不同的景色与特征:春有繁花,夏有清风,秋有硕果,冬有飞雪。自古以来,人们又根据每个季节的气候特征来合理地安排农事:春播、夏长、秋收、冬藏。

一年四季,二十四番花信风轮番吹过。什么是“花信风”?就是指应和着不同节气里的花期而吹来的风。中国古代智慧的先贤们根据不同的气候,不仅把一年分为四个季节、十二个月份,还更细致、更具体地以五日为一“候”,每三“候”作为一个节气,把一年分为二十四节气。

每年冬去春来,从小寒到谷雨,在属于春天的八个节气里,共有二十四“候”,每一“候”里都有一种代表性的花卉绽放盛开,于是就有了二十四番花信风的说法。二十四番花信风里,以梅花为最先,楝花为最后。等到二十四番花信风轮番吹过之后,以立夏为起点的夏季才宣告来临。

春天是殷勤的。她以殷勤的布谷鸟的歌唱,一声声唤醒大地上所有的生命,唤醒勤劳的人们去播种新的希望、新的梦想,播种唤醒所有沉睡的小草和花朵绽开笑脸,唤醒满山满谷的野樱花和火红的杜鹃花迎风开放,唤来那明媚而朗润的人间四月天。

春天是慷慨的。她给大地万物送来丰沛的雨水和温暖的南风,并且竭尽全力把大地装点得花团锦簇、分外妖娆。她让一切梦想都在温润的泥土下萌芽,让所有能生长的都开始生长,甚至让所有错过季节的种子,也在沙沙的细雨中重新获得萌发的机缘。

春天也是宝贵的。从立春到雨水,从惊蛰到春分,直到清明和谷雨来临,春天沿循着她的每一个温润的节气,把丰沛的雨水洒到了辽阔的大地之上。当温暖的春光普照着大地上的每一片田野,有多少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都在等待着耕耘、播撒、萌芽、出土、拔节、扬花、抽穗、灌浆,直至成熟和收获的季节。

诗人们说,春天不是骑马奔下山冈,而是赤脚涉过春溪步行而来,就像一个微笑着走向田埂、井台或池塘边的牧鹅姑娘。散文家普里什文写过一篇只有一句话的散文《花溪》:“在那些春水奔腾过的地方,如今到处是鲜花的洪流。”我从另一位散文家巴乌斯托夫斯基的《面向秋野》里,又为这篇小散文找到了一个补充性的注释:“即使只有荒野的沼泽是你胜利的见证,那么它们也会变得百花盛开,异常美丽,而春天也将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当春天来临,风和日丽,这个季节如果不去田野上看一看春天的风姿,与大地同享欢乐,那实在是对大好的春光有些怠慢了。

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妨学一学那春天的绿草。默默的小草总是那么眷恋着春天,拥抱着大地。它们在漫长的冬天里苦苦地等待过春天,也在无数个长夜里呼唤过细雨、微风,呼唤过花朵、绿叶和歌声。然后,它们以自己的寸草之心,感恩大地,以自己微薄的绿意回报大地母亲。是啊,谁能窥见一株小草埋藏在朴素的心中的秘密,似乎也可以窥见人类精神世界的细微之所在。

这个时候,我们也不妨学一学那殷勤的布谷鸟,用自己的殷勤去唤醒沉睡的花草树木和满山的红杜鹃;学一学温暖和慷慨的春天吧!你给山野大地留下美丽的雨水、阳光和种子,山野大地就报以你山花烂漫和五谷丰登。

大自然是一位神奇的“魔术师”,他不仅创造了春、夏、秋、冬四个美丽的季节,还赋予了每个季节各自不同的景色与特征:春有繁花,夏有清风,秋有硕果,冬有飞雪。自古以来,人们又根据每个季节的气候特征来合理地安排农事:春播、夏长、秋收、冬藏。

春花烂漫。爱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之一。古代的人们甚至还想象到,所有的花儿有一个共同的生日,这便是旧俗中的二月十二日“花朝节”,又称“百花生日”。以崇尚性灵闻名的清代诗人袁枚,写过一首《二月十二花朝》:“红梨初绽柳初娇,二月春寒雪尚飘。除却女儿谁记得,百花生日是今朝。”

江南地区的一些“竹枝词”和“岁时记”里也记载过,在这个富有诗意的花朝节里,人们自然要庆贺一番,或是妇女头戴蓬叶,或是士庶游玩于乡间田野。特别是在山水明秀的江南一带,人们在这一天会用彩绸或五彩纸剪成一面面小旗子,称为“花幡”,挂在花卉、树木上,以此为百花“祝寿”。

唐时的长安,一到春天,有着万人空巷般的赏花、游春的风气。唐代诗人杨巨源写过一首《城东早春》:“诗家清景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诗歌背后的凄美故事,一定也与游春赏花有关。

二十四番花信风,无论是水仙、梅花、桃花、李花、梨花、山茶花,还是迎春、海棠、杏花、蔷薇、牡丹、芍药、辛夷花……我相信,正如同百花对于它们赖以生存的泥土与空气的热爱一样,我们对于这些或娇艳、或文静、或热烈、或雍容华贵、或朴素高洁、或喜欢凌波、或天性耐寒,各自蕴涵着不同性情与气质的鲜花,不是也会更加亲近、了解和热爱它们吗?写过《花城》的散文家秦牧先生说过:对着那些花团锦簇,我们从看到的花想到没看见的花,从知名的想到无名的,看它们都在浅笑低语似的,它们都像是眨着眼睛在启发着人们说:“再猜猜吧,瞧,我们为什么会这样美呢?”

颇为可惜的是,今天,花朝节这个富有诗意和文化趣味的春天的节日,已经被人们忘却了,甚至几乎失传。花朝节不仅仅是一个花的节日,也是一个文化节,一个用鲜花装饰的“美育节”。这样的节日竟被忘记,甚至失传,实在是太不应该。

四季之中,只有一个春天,正如人生只有一次童年。如果说,春天也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春天永远是短暂的。春光匆匆,就像桃花、樱花、杏花的绚丽而易逝。也因此,像“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这样一些咏叹春天的诗句,我总觉得,其中有着深长的惜春意味。

那么,热爱春天、热爱生活和生命的人们,请珍惜这美丽的大好春光。请记住诗人们殷勤的叮咛:“抓住!抓住那逝水年华……”要知道,人生的童年只有一次,生命的花期也只有一次。

(作者系湖北省作协原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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