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教育在线

生命之花

孟艳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05月10日   第 11 版)

一个稀松平常的冬天清晨,寒风敲打着窗户,一阵一阵,努着劲从窗缝往屋子里钻。我缓缓地睁开睡眼,天刚蒙蒙亮,黎明的微光透过窗帘,让整个房间沉睡在灰蒙蒙的淡蓝色中。爬出温暖的被窝,厨房像往常一样早已亮起了暖黄的灯光,从轻掩的门缝中我看见了母亲精瘦却让人安心的身影。洗漱过后,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餐,一盘金黄的炒鸡蛋、一碗熬出米浆的白粥。一直进进出出的母亲也从厨房走了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递给我一杯温开水,将我的身心一并唤醒。

母亲总是起得很早,睡得也比家人晚,似乎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仿佛从来不知道累。母亲不仅每天把家里打理得整整齐齐,也会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清爽,身上的衣服永远干干净净、板板正正。母亲总是说,每一天都应该是新鲜的,应该是充满能量的,要让这种能量感染到身边的人,传递快乐和活力。确实,如母亲所说,她一生都在用这样的情绪价值感染着身边的邻居、亲戚、朋友。

母亲不仅自己精力无限,她还尤其喜欢充满生命力的植物,特别是绿箩。记得家里刚搬进这些植物的时候,我对绿萝并没有多大的喜欢,觉得它们只有绿色的叶子,不如鲜花开得艳。但是母亲说,绿萝的花语是“守望幸福”,又是“生命之花”,它们对环境的要求并不高,仅凭一点点水就能一直生长出新鲜的绿叶,焕发勃勃的生机。后来,每当母亲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会学着母亲的样子给绿萝浇一些水,换换位置,让它们接触到更多的阳光。家里的每一处也都被绿萝装点得油亮翠绿。

记得母亲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跳舞,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会穿上最美的裙子,伴着电视节目跳两下,在幼小的我的眼里,母亲的舞姿十分专业,我也总是被那投入的舞姿迷住,然后学着母亲的样子,跳动起来,每当这个时候,家里就充满了我和母亲的痴痴的欢笑。在母亲的熏陶和支持下,我渐渐喜欢上了舞蹈。

舞蹈很迷人,但练舞着实辛苦。和每一个学习舞蹈的人一样,每天压腿、踢腿、摔跟头、受伤、伤口还没痊愈又继续训练。但这些身体上的苦,都比不过我对舞蹈的热爱——站在舞台中间,翩翩起舞,享受绚丽的灯光和不绝的掌声,是我坚持练舞的动力。但是,青春期的女孩子本来就情绪多变,一直跳在中间位置的我,无法接受偶尔将这份光环让与他人。一段时间里,少女的嫉妒心和小情绪,让我偏离了学习舞蹈的初心。舞蹈,似乎不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有一天,我回到家,看见母亲像往常一样,浇着家里的绿萝。而我的心情却不似往常一样美丽。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随即让我帮忙给其他的绿萝也浇一下水。我蹲下来,呆呆地看着这种从不开花的植物,发现它的叶子是那么鲜亮,叶脉是那么清晰,似乎每一处都在焕发着生命力。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盆不会开花的绿植会这么吸引我,原来每一种植物都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向生命致敬。那一刻,我真正理解了“生命之花”的含义。

每次演出的头一晚,母亲都会把我的演出服熨烫得格外仔细,看不出一丝褶皱,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每当我站在舞台上,我都会全力以赴,绽放最自信的笑容,散发最热烈的光芒,跃动的舞步带起裙摆,观众席响起阵阵的掌声,我忽然觉得,似乎母亲的快乐精神正在通过我传递给更多的人,这仿佛是我们母女一起努力达成的一些暖心的小成就和小默契。从那一刻起,我由心而发地爱上了舞台,我对母亲的敬爱也更加浓厚。

母亲对于生命的感悟,总是潜移默化地滋养着我。

毕业后我迈入校园,成为一名舞蹈教师,每当学生们望着我时,我总能感受到他们眼中闪烁着的求知热望。我明白了母亲的教导,体悟到了教师这份职业的使命。要做一个懂得分享快乐、善于发现美的人,要将自己的能量、生命力和爱,化作沃土,滋养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让他们向着光、向着美、向着爱,努力地去奔跑。

如今,我也成了一名母亲,拥有了多重身份,“记得要先做你应该做的事,然后再做你喜欢的事。做一个人人喜欢、人人离不开的人。”我也总是这样重复母亲的话,并一直努力地帮助别人。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北京市第二中学艺体中心主任、国家一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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