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妇女,1947年生人,至今身体也还硬朗,她小时候只念过4年小学,后来因为外公腿受伤回家照看老人,再没回到学校。
身在京城,不能在母亲节回陕西关中老家探望老人家,权且通过文字遥寄思念吧。其实,寸草心如何报得了三春晖呀,关于母亲的点点滴滴瞬间涌满心头,心有千千结,落笔又无言。
我的老家在大西北黄土高原腹地的陕西关中,一个遥远的小山村,离唐昭陵不远,全村只有50来户人家,总人数不超过200人,记忆中的家乡千沟万壑,窑洞星罗棋布,因经济贫穷,当时盛行娃娃亲,母亲和父亲的亲事是爷爷和姥爷吃饭时商定的,据说母亲当时只有10岁左右。20岁的时候母亲嫁给父亲,成家后父亲招工去了几百公里以外的矿区工作,一年能回来探亲两趟,所以家中繁重的家务就落在母亲一人身上。
母亲格外勤劳,当时普通人家的经济都不宽裕,我和两个姐姐每年冬天买不起毛线织毛衣毛裤,也买不起新棉花做棉袄棉裤,父亲矿区劳保用品总发线手套,平时省着用,探亲时就成堆带回家来,母亲就把手套拆了,用清水洗净,再用纺车纺成线,接在一起缠成线轱辘织成毛衣毛裤。每天深夜,在油灯的光影里总看到母亲的影子映在窑洞的土墙上,线手套是化纤的,织成的毛衣毛裤穿在身上不怎么暖和,而且接头很多,疙里疙瘩的,当时总觉得不满意,现在想想,一条毛裤得拆多少双手套,纺车得转多少个不眠之夜呀。
到了农忙季节收麦子的时候,家里6亩多地,夏天多雷雨,天气不等人,得在10天左右全部收割完,拉到广场,再用牲口或拖拉机拉着碾子压碎了脱皮、晾晒、装袋入仓才算结束。当时在农村上初级小学,每天上三次学吃两顿饭,农忙时有农忙假,每到这时,母亲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早上4点就起来做饭,5点钟鸡叫头遍时已经带着我们姐弟3人上地了,带着一上午的干粮和水,一口气干到中午1点,回家吃饭后太阳不那么红了,马上又回到地里接着干,经常晚上星星和月亮都高挂在天上,我们一家还在地里收麦子,但母亲从不说苦叫累。
母亲虽然一人常年持家,但对孩子们特别好。我们姐弟三人在村里小学上学,为了让我们经常吃到新面粉蒸的馒头,每次磨面她都只磨二三十斤麦子,经常去磨面其实很麻烦,但她甘之若饴。从家里到磨坊要上一个陡坡,她一个人拉上麦子上不去,就总是在早上上学的时候让我们在后面推架子车,把她送到坡顶平坦的地方,然后我们再下坡去沟对面上学。后来两个姐姐去镇上读中学,在校住宿,一个平房宿舍,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干燥的麦草,把被褥铺在麦草上,一个人只能占一个砖头的宽度,母亲担心两个姐姐受凉,就选在赶集的日子和我用架子车拉了一块单人床板送到学校,想让两个姐姐睡在床板上,能隔一下地上的潮气,但没想到,学校死活不同意,无奈的母亲最后只好和我又把床板拉回去了,第二次赶集的时候又给两个姐姐带去了一块油毡布铺在被褥下面防潮。
小山村虽然偏远,也时不时有亲友来串门做客,农人平日里都自己酿醋养鸡种油菜榨油,生活自给自足,农人好客,来客人时通常是炒土豆丝、烙油饼、炒鸡蛋,炒菜需要酱油,但最难解决的往往是酱油。酱油不能自己酿,需要用钱去镇上买。我家由于父亲在矿区工作,每月总能寄回一些钱,家里总有酱油,但左邻右舍家在外工作的人少,手里没有活钱,家里基本没有酱油,平时能对付,来客人炒菜时就抓瞎了,经常有村里人临时来家里借酱油,一般都是拿个碗或瓶子,母亲宽厚,每次都急匆匆地给邻居们倒上半碗或半瓶酱油,从没拒绝过,也从没让他们还过。
如今,古稀之年的母亲和父亲幸福地生活在老家,有两个姐姐膝下行孝,虽然有些病痛,但生活过得也还富足愉快,只是经常在电话或微信里惦念两个孙子,总嘱咐让他们穿厚些,吃饱些,盖暖些。母亲平生话语不多,只知道不停地干。
作家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一书中写道,“世界是由无数个平凡的人们创造的”,是的,母亲就是这千千万万个平凡普通人中的一员,她很平凡,也很普通,但她勤劳要强、心疼孩子、对人善良的品质影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作者系北京市海淀区十一届政协委员、海淀区建筑行业协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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