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应邀参加一场少儿音乐会，邀请者是我的小外孙表姐（9岁）和她的父母。我们一家驱车在亚特兰大郊区的红叶满山坡的社区公路上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之后，我了解到，在美国，旅美华侨华人家的孩子普遍都有机会参与这类活动。除练习钢琴、小提琴外，吉他也是少儿练习最普及的乐器之一。

这是一所坐落在树丛中的占地面积不大的钢琴学校，有五六个不足10平方米的钢琴练习室，最大的房间作为演出场地的大厅，满满当当可容纳七八十人。面积也超不过七八十平方米。但这里环境僻静而优美，室内典雅朴素的装饰有浓郁的艺术气氛，特别是大厅两侧墙上张贴的欧美和俄罗斯近现代的钢琴家、音乐大师的画像，像是在注视着这所小小的钢琴学校，说不定不久的将来，这里也会产生几位艺术大师似的。

这所钢琴学校的主人即校长叶卡婕琳娜女士，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俄罗斯钢琴家。刚开始旅美生涯时，这位女钢琴家办演出，收入竟只够自己开销，于是演出之外她又开始兼职家教，每小时可获三四十美元报酬。由于她的名气和艺术造诣，许多美国人开始慕名前来，请她给自己的孩子当钢琴老师，甚至有富翁想聘请她为私人教师，并支付丰厚的工资。这位女钢琴家当即拒绝了这份高薪工作，她表示自己更想接触并教授更多的孩子，因为凭自己成长的经历，她深知艺术之门并不是人人都能登堂入室，更不是以家庭贫富来划分的。艺术可以陶冶每个人的情操，可以塑造每个人的素养，但要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特别是一名能上经传的艺术家，却不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而至少是万里挑一、几十万里挑一的。这位俄罗斯艺术家作出选择，停止了演出活动，投入全部身心专心致志地做家教。由于求教者太多，她把上午、下午、晚上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最小的学生才三四岁，最大的学生十三四岁。她的埋头苦干，使她有了可观的收入，每月1万多美元，一年就有10多万美元。于是几年之后，她就有了信誉贷款买下这幢房子和周边土地，正式宣布成立钢琴学校，向亚特兰大全市招生。

美国人的少儿教育（含小学、幼儿园和家庭教育），无论是在课堂，在校园，还是在课余，在家中，在野外，都可以概括成一个字：玩！准确地说，是学中有玩，玩中有学，即便是学校布置的课堂作业或课余作业，也是在“玩”中完成的，几乎没有抄了一遍又一遍或者是反复要求背得滚瓜烂熟的纯粹死记硬背的“作业”。相比之下，本属于“玩”的艺术课程，如练习弹钢琴、拉提琴、学绘画，倒是要认真得多，甚至不排除死记硬背的。我不止一次地看见，孩子们在钢琴前，练指法，记乐谱，无论是刚刚起步单手练音，还是进一步双手练习曲弹和声，都十分认真，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小鼻尖冒汗。在一个人的成长过程中，“玩”和“乐”对于少儿十分重要，但“苦”和“累”也不可缺少。问题的症结还在于是提高人的素质还是完全为了应试。现在把话题拉回到俄罗斯艺术家叶卡婕琳娜兴办的钢琴学校上，这位艺术家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以其独特的艺术才能和魅力，把以“玩”为中心的美国少儿引向自愿吃“苦”、以“苦”为“乐”的佳境。这也是她，自然也包括其他艺术家、教育家的最大的成功。

当这场钢琴学校举办的少儿音乐会开幕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气氛是多么庄重：七八十位当听众的家长，穿着正式，与平时随意的着装形成强烈的反差；校长叶卡婕琳娜用一口俄国口音的英语，表情严肃地讲述着本学期以来孩子们的课程和他们的进步；参加演出的孩子们的着装除了款式是少儿的，其颜色竟与大人相差无几……但是当她们弹奏出的练习小品，俄罗斯的、奥地利的、美国的，那欢快而优美的旋律，盘旋在音乐厅的上空时，又似乎在告诉人们，孩子们身心都全部凝聚在音乐的世界里了，他们是幸福的。也对，这些孩子显然是幸福的，因为在他们刚刚懂事的年龄，就已经叩响世界艺术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