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不仅是辩证法理论大师,而且是辩证法实践大师。辩证法是研究矛盾对立统一的学说,而矛盾普遍存在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是天下万事万物运动变化的原生动力,“事物矛盾的法则,即对立统一的法则,是自然和社会的根本法则,因而也是思维的根本法则”。
毛泽东的辩证法远承古代思想家老子,认为《道德经》“其中有辩证法”,近接马克思主义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典范。早在1937年,毛泽东写下了著名的《矛盾论》,创立了具有中国特色的唯物辩证法理论。这是一部深刻的有着重大理论价值的哲学论著,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奠基之作和主要标志。在《矛盾论》中,毛泽东全面论述了矛盾的普遍性,“按照辩证唯物论的观点看来,矛盾存在于一切客观事物和主观思维的过程中,矛盾贯穿于一切过程的始终”。普遍性表现为矛盾斗争的绝对性,“矛盾的斗争则是不断的,不管在它们共居的时候,或者在它们互相转化的时候,都有斗争的存在,尤其是在它们互相转化的时候,斗争的表现更为显著”。毛泽东十分关注矛盾的普遍性,1937年9月,当看到艾思奇在《哲学与生活》一书说“差别不是矛盾”时,认为这一说法“是不妥的”,“应说一切差别的东西在一定条件下都是矛盾”;“差别是世上一切事物,在一定条件下都是矛盾,故差别就是矛盾,这就是所谓具体的矛盾”。
毛泽东论述了矛盾的特殊性,“矛盾着的事物及其每一个侧面各有其特点”。特殊性表现为矛盾同一的相对性,“矛盾着的事物依一定的条件有同一性,因此能够共居于一个统一体中,又能够互相转化到相反的方面去”。认为“有条件的相对的同一性和无条件的绝对的斗争性相结合,构成了一切事物的矛盾运动”。论述了主要矛盾,“在复杂的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有许多的矛盾存在,其中必有一种是主要的矛盾。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规定或影响着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论述了矛盾的主要方面,“即所谓矛盾起主导作用的方面。事物的性质,主要地是由取得支配地位的矛盾的主要方面所规定的”。毛泽东既全面论述了矛盾的主要内容,又给出了运用矛盾的方法论,这就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当着我们研究矛盾的特殊性和相对性的时候,要注意矛盾和矛盾方面的主要和非主要的区别;当着我们研究矛盾的普遍性和斗争性的时候,要注意矛盾的各种不同的斗争形式的区别。否则就要犯错误”。
在实践方面,毛泽东一生坚持唯物辩证法,始终运用矛盾尤其是阶级矛盾的方法,研究中国社会,分析中国现实,指导中国的革命和建设,“社会的变化,主要地是由于社会内部矛盾的发展,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阶级之间的矛盾,新旧之间的矛盾,由于这些矛盾的发展,推动了社会的前进,推动了新旧社会的代谢”。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认为阶级矛盾是主要矛盾,更多地强调敌我矛盾,著有《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中国过去一切革命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毛泽东仔细区分了敌人与朋友的不同范围,“一切勾结帝国主义的军阀、官僚、买办阶级、大地主阶级以及附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反动知识界,是我们的敌人。工业无产阶级是我们革命的领导力量。一切半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是我们最接近的朋友。那动摇不定的中产阶级,其右翼可能是我们的敌人,其左翼可能是我们的朋友”,强调革命就是要“团结我们的真正的朋友,以攻击我们的真正的敌人”,进而取得更大的胜利。抗日战争时期,中国人民与日本帝国主义之间的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党的任务就是把红军的活动和全国的工人、农民、学生、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的一切活动汇合起来,成为一个统一的民族革命战线”,以彻底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实现中华民族的解放。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毛泽东更多地关注人民内部矛盾,著有《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在我们的面前有两类社会矛盾,这就是敌我之间的矛盾和人民内部的矛盾。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类矛盾”。毛泽东明确人民内部矛盾的多种表现形式,“在我国现在的条件下,所谓人民内部的矛盾,包括工人阶级内部的矛盾,农民阶级内部的矛盾,知识分子内部的矛盾,工农两个阶级之间的矛盾,工人、农民同知识分子之间的矛盾,工人阶级和其他劳动人民同民族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民族资产阶级内部的矛盾,等等”。认为人民内部矛盾是非对抗性的,“一般来说,人民内部的矛盾,是在人民利益根本一致的基础上的矛盾”;主要“是分清是非的问题”。毛泽东强调,“不同质的矛盾,只有用不同质的方法才能解决”;“凡属于人民内部的争论问题,只能用民主的方法去解决,只能用讨论的方法、批评的方法、说服教育的方法去解决,而不能用强制的、压服的方法去解决”。
毛泽东不仅在宏观层面运用唯物辩证法,而且在各个领域也运用矛盾方法研究分析解决问题。在政治策略上,毛泽东运用矛盾的方法,发现了“两头小中间大”的社会现实,“任何有群众的地方,大致都有比较积极的、中间状态的和比较落后的三部分人”。作为领导,就是要抓两头,带中间。上世纪40年代初,毛泽东在延安时指出:“领导者必须善于团结少数积极分子作为领导骨干,并凭借这批骨干去提高中间分子,争取落后分子”。新中国成立以后,则把抓两头、带中间制定为一项领导制度。1958年起草《工作方法六十条》时,毛泽东强调:“这是一个很好的领导方法。任何一种情况都有两头,即是有先进和落后,中间状态又总是占多数。抓住两头就把中间带动起来了。这是一个辩证的方法,抓两头,抓先进与落后,就是抓住了两个对立面”。
在军事谋略上,毛泽东运用矛盾的方法,深谙进攻与退却的辩证法,特别是敌方兵力占优势的情况下,退却不是失败,而是转败为胜的关键,是为了更好地进攻。1936年,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指出:“及时退却,使自己完全立于主动地位,这对于到达退却终点以后,整顿队势以逸待劳地转入反攻,有极大影响”;“战略退却的全部作用在于转入反攻,战略退却仅是战略防御的第一阶段,全战略的决定关键在于随之而来的反攻阶段能不能取胜”。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毛泽东运用“诱敌深入,后发制人”的退却战略,取得了反“围剿”的胜利;在抗日战争时期,运用“深入敌后”的退却战略,放手发动群众,开展独立自主的游击战,最终实现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在解放战争时期,运用“蘑菇战”的退却战略,挫败了国民党对陕北的重点进攻。
在经济工作中,毛泽东运用矛盾的方法看待我国人口较多的问题,认为既是好事,又有困难,“真正承认我国有六亿人口,承认这是一个客观存在,这是我们的本钱。我国人多,是好事,当然也有困难”。解决的方针是“统筹兼顾、适当安排”,所有矛盾和问题“都要从对全体人民的统筹兼顾这个观点出发,就当时当地的实际可能条件,同各方面的人协商,作出各种适当的安排。决不可以嫌人多,嫌人落后,嫌事情麻烦难办,推出门外了事”。具体办法是“两条腿走路”,毛泽东为此发表了《论十大关系》的重要讲话,要求正确处理重工业和轻工业、农业的关系,沿海工业和内地工业的关系,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的关系,国家、生产单位和生产者个人的关系,中央和地方的关系,汉族和少数民族的关系,党和非党的关系,革命和反革命的关系,是非关系,中国和外国的关系。正确处理十大关系,目的是要调动国内外一切积极因素,一切直接的和间接的力量,为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奋斗。
在外交关系上,毛泽东运用矛盾的方法,提出“两个中间地带”的观点,“我们现在提出这么一个看法,就是有两个中间地带:亚洲、非洲、拉丁美洲是第一个中间地带;欧洲、北美加拿大、大洋洲是第二个中间地带。日本也属于第二个中间地带”。这两个中间地带“都反对美国的控制”。通过两个中间地带,毛泽东进一步提出“三个世界”理论。1974年,会见赞比亚总统卡翁达时说:“我看美国、苏联是第一世界。中间派,日本、欧洲、澳大利亚、加拿大,是第二世界。咱们是第三世界”。“亚洲除了日本,都是第三世界。整个非洲都是第三世界,拉丁美洲也是第三世界”。从而为当时中国制定正确的外交政策提供了理论依据。毛泽东还运用矛盾的办法分析美国,认为美国既是纸老虎又是真老虎,“从战略上看,必须如实地把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看成纸老虎。从这点上,建立我们的战略思想,另一方面,它们又是活的铁的真的老虎,它们会吃人的。从这点上,建立我们的策略和战术思想”。正是基于战略自信,毛泽东对于美国是敢于斗争,善于斗争。抗美援朝是敢于斗争;1970年,毛泽东对美国进步记者斯诺说:“如果尼克松愿意来,我愿意和他谈”,是善于斗争。毛泽东处理中美关系,坚持“要美就我,我不就美,最后一定要美国服从我们”。好一派泱泱大国领袖的气度和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