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来,接到无数的朋友发来的祝贺短信,祝贺第二十届百花文学奖颁奖典礼成功举办,他们几乎都用到了一个词,盛况空前。
我并没有在典礼现场,我在一个直播间,从早晨一直直播到下午典礼结束。嘉宾们轮番上阵,我在一把椅子上坐着不动,听他们对文学的种种见解,偶尔看一眼直播间电视里传来的现场画面。在直播间,其实我的心是“分裂”的,与嘉宾、主持人交流是直播的分内事,但我还是留了一半心思在现场,虽然帮不上忙,心里一直在祈祷,典礼一定要顺利,要成功。
在一些老朋友眼里,我一直是淡定、遇事不慌的——这次却有些不一样。百花文学奖坚持了二十届,这是40年的光阴,今年也是百花文艺出版社建社65周年,我和同事们都想把事情尽量做得周全,向我们心中的文学致敬,向肇造百花这番家业的前辈们致敬。
事后,关于颁奖典礼,同事给了我很多可以回放的视频。在一遍一遍回放的视频里,我看见的不是奢华,典礼只有几个小节目点缀而已,但是,我听见了真诚的言语:冯骥才先生以宽厚的长者之风分享了他与百花社、百花文学奖长久缘分,感叹“百花文学奖让我们看到了读者,有读者的文学不会老。”本届散文奖获得者李敬泽先生,是著名的文学批评家,20多年前,他在《散文》有个专栏,我是责任编辑,他说:“我们那么好的汉语如同星辰,向着星辰走去,本身就是幸福,本身就是写作的意义所在,走着走着,百花就盛开了。”百花文艺周顾问韩少功先生,我一向钦佩他对当代社会做出的独立观察与深入思考,他说:“百花文学奖很有特色,首先它兼容并蓄,视野广阔,囊括了各种风格、流派、题材的作品以及各年龄层的作者;其次它纯粹、独立,不受外力干预,非常难得。”再次获得百花文学奖的杰出作家张炜说:“百花文学奖持久举办且气势、热情不减当年,有众多读者参与,口碑好,含金量高,影响持久,推动了整个中国的当代文学创作,激活了当代文学创作和文学阅读。”作家东西第二次凭借短篇小说获得百花文学奖——他写作的起步阶段也和百花有关,当时,他用田代琳的名字在《散文》上发表过作品——他认为,“写作不是为了获奖,但获奖一定能帮助写作者,鞭策你写得更好一点,不辜负这样的荣誉。”评论家代表刘大先的一席话,说出了我也一直想说的:“百花文学奖已经通过持续的实践将自身打造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闪亮品牌,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文学当代历史的历程、现实的成就与动态的演变。”
获奖作家王祥夫,是我多年的老朋友,写作之余,书画兼善。颁奖后的晚宴上,他对我说,惠仁,怎么没有酒啊。我说,今夜无酒,是为了让大家看见、并记住一个惊喜。简朴晚餐后,百花文学奖获奖作家和嘉宾,乘车到天塔。天塔是天津市的标志性建筑,自水中拔然而出,直插云霄。众人想到的是,到高悬在塔顶的旋转书吧去,看夜色的天津;他们没有想到,在登塔之前,我们另有安排。祥夫站在我旁边,我说,稍等片刻,咱们不着急登塔。这时,有组织者说,各位老师,咱们一起倒数:“五、四、三、二、一”——“一”字刚落,乐声大作,光影交辉,沉隐在夜色里的巨型塔身忽然通体光明,40位获奖作家的头像璀璨呈现,周旋不已。祥夫大惊,说道:“百花奖就是不一样!”
文学的“天塔灯光秀”,不可能永远秀下去,约定的时间一到,它又会秀别的东西。但那一夜的灯光秀里,那一刻的短暂闪耀中,藏着我们长久的对文学的敬意!
百花文学奖40年坚持下来,非常不容易。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只有坚持做下去,它的意义和价值才慢慢浮现出来。在效益优先的年代,多数人做事总是浅尝辄止的,没有换来眼前的利益,就坐不住了,便要换思路。百花文学奖40年,让百花文艺出版社,让百花文学奖看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来的。正是这一路坚持,看过无数文学风景,又有助于我们看清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离开天塔的时候,照耀塔身的灯光慢慢暗淡下去,直至塔身重又隐没于无边的夜色里,但我清楚地看到,在高高的深邃的夜空中,星汉灿烂。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作家梦,现在我只是个职业文学编辑,作家梦几乎是要放弃了,但文学编辑也有文学编辑的梦,那个梦,就是把文学对共同语的特别贡献展示出来。在那个梦里,也许我只是一个见证者,但见证者自与“看客”不同,他的内心是保存着火种的,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在传递价值——而当他看见这一价值在生根发芽,他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