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华夏周末

莫干山的烟云

常荣军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12月16日   第 06 版)

浙江的地形地貌,素有“七分山一分水二分田”之说。浙江山多而高山不多,高山不多而“有仙则名”的名山较多,如普陀山、天台山、雁荡山、雪窦山、莫干山等。而莫干山与其他名山相较,不仅有景观,还有传说、有故事、有“仙名”,还是承载着中国近、现代史上若干重要片段,成为一段历史演进和变迁的重要节点、事件的发生地。

莫干山为天目山的余脉。相传,在春秋末年,吴王(另一说为楚王)命著名的铸剑师干将在现今为莫干山的剑池铸剑。铸剑时铁水经久不下,干将妻莫邪不解,干将说道:“昔吾师作冶,金铁之水精不销,夫妻俱入冶炉中,然后成物。”莫邪听后遂剪下头发指甲投入炉中,铁水下后始铸得雌剑莫邪、雄剑干将两剑。山以剑而得名,唯莫干山。一剑出而江湖动,则不止于莫邪、干将之剑。

莫干山因剑而得名,而景观又殊有别趣。游览莫干山时,直道之前听到和看到的莫干山有竹、云、泉“三胜”,清、净、绿、凉“四优”,所言不虚。三月春雨,忽至忽停,氤氲烟云,忽聚忽散。大坑的林立怪石,滴翠潭的修竹撒翠,剑池的一瀑飞练,宛若世外桃源的武陵村,变幻莫测的云峰霞岭、疏烟细雨,令人目不暇接,恍如仙境。所以,陈毅元帅有诗赞曰:“莫干好,遍地是修篁。夹道万竿成绿海,风来凤尾罗拜忙,小窗排队长。莫干好,大雾常弥天。时晴时雨浑难定,迷失楼台咫尺间。夜来喜睡酣……莫干好,雨后看堆云。片片层层铺白絮,有天无地剩空灵。数峰长短亭。”如同观景关键看点,诗词重要有眼一样,陈毅元帅的诗,一下子点出了莫干山风景的魂魄所在。真是“此中有至乐存焉”!

一座莫干山,半部民国史。

莫干山成名以降,许多朝代都有人在此隐居,许多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足迹、诗文、石刻、传说和掌故。那200多栋美观而又形态各异的别墅,更是历史化石一般的存在。同盟会元老、曾在北洋政府任高官,后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上海市长的黄郛,在此置有公馆一栋,而黄郛退居莫干山后,则在被杜甫称为“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的庾信生活过的庾村,进行所谓的“农村改造实验”。在实验中开展的植桐、蓄水、办学、建藏书楼、推广优良蚕种等,确实取得一定成效。

蒋介石有三次莫干山之行。第一次是1927年年末,与宋美龄成婚后到莫干山度蜜月。第二次是1937年西安事变三个月后,蒋介石在莫干山与周恩来等进行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实质性谈判,最终促进了庐山谈判后“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谈话发表。对此,周恩来称之为,“一上莫干,二至匡庐,合作之局以成”,第二次国共合作形成过程中的时间地点,莫干山侧身其间。第二次国共合作,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中国人民最终取得了伟大的胜利。试想,如无莫干山等会谈,第二次国共合作将会如何?抗日战争结果又会如何?历史不可假设,但历史发展过程中,确实有许多变数,有许多看似偶然,实所必然的事件发生。第三次是1948年7月,当时,解放战争的形势出现了有利于人民解放军的重大变化,蒋介石集团已呈败势,三上莫干山也不能转运了。蒋介石三次莫干山之行,不同的因,不同的果。

莫干山,新中国的建设与发展,与有荣焉。

1953年12月至1954年3月,毛泽东主席在杭州主持起草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部宪法。期间,曾到莫干山调研视察。下山之后,意犹未尽,手书《七绝·莫干山》:“翻身复进七人房,回首峰峦入莽苍。四十八盘才走过,风驰又已到钱塘。”1954年9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审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取代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全体会议通过的、具有临时宪法作用的《共同纲领》,成为我国治国安邦的第一部根本大法。宪法的起草过程,莫干山也是其中有机的一环。

1984年9月,第一次全国性的中青年经济科学工作者学术讨论会在莫干山召开。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将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开启了经济体制改革的新征程。几天的莫干山学术讨论会,集中了当时经济学界的中青年新锐和翘楚,以价格改革为主题,解放思想,畅所欲言,集思广益,大胆探索,形成了对改革开放、经济体制改革的智力、理论、舆论支持,被誉为“经济改革思想史的开创性事件”。站在莫干山会议旧址前,似乎能感受到当年经济改革、发展现实对经济学界“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的期待,以及经济学界对改革开放的思想关切、理论关切。在社会改革发展的重要关头,思想解放、理论创新,俨然成为唤醒万物的一声春雷。

曲终人散,青山有证。有人说,历史就是如此,放下去尘封经年,捡起来新鲜如初。信然。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中国历史上许多事件,似乎都离不开山。海拔并不高的莫干山,机缘巧合,风云际会,历史故事的载量不少。莫干山的云海、莫干山的历史故事,汇成了一幅大写意的莫干山烟云,尺幅千里。要知上山路,须问过来人。“游山如读书,浅深在所得”。用心于行路之中,探幽访古,回望历史,于我心有戚戚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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