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外孙女已1岁零10个月了。远隔重洋,除了看手机上发过来的照片和视频外,从未谋面。终于,在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女儿女婿、双胞胎外孙女及帮着带孩子的亲家翁、亲家母一行六人,回国过春节了。这才有了我这个姥爷与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有了与她们共同生活、含饴弄孙的18天美好时光。
女儿女婿一家春节回国的计划,元旦前就确定下来了。得知她们要回来后,一直沉浸在期盼之中。虽然计划定得早,但是从期盼到实现的周期感觉很漫长,反而“折磨”人。特别是临近回国时,不是论天计,有时简直是论小时计了。同时,迎接她们回家的准备,虽然吃、穿、用、玩等准备了不少,总觉得时间还是不够用,准备得还是不够细致周全。
鲁迅先生有言:“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我深以为然。中国人的家庭观念较重,是注重家庭的国度。家和万事兴。家和,长辈与儿孙辈的和谐和睦、相处相安,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双胞胎外孙女的出生,比我正式退休早一年多。年过65岁才升级为姥爷,而且,还是双胞胎的姥爷,令我忍俊不禁,有时梦中都笑醒了。退休了,赋闲在家,不时看看手机里俩外孙女的照片和视频,是一大乐趣。人老隔辈亲。因为不能相见,这种隔辈亲,可望而不可及,真的无处安放。
飞机抵达的那天下午,我和夫人早早地到机场迎候,迎候时我在想,夫人去值姥姥班,赴国外带外孙女才过去半年,她们应该不会认生。而我这个只在视频上见过的姥爷,虽然她们能叫出姥爷的名字,但会不会认生呢?心中十分忐忑。果真如此,当女儿手牵一双乖乖女走出机场接站口时,姥姥一伸手,她们很自然地牵上就走。而姥爷伸手过去,她们都在躲。在女儿的引导下,她们喊出“姥爷好”时,一瞬间,牵不牵手已经不重要了,亲情融化,周身温暖,一片盎然。
血脉相连的亲情,能够很快消融时空造成的违和。一个晚上,她们就开始主动找姥爷了。已是“爷孙牵手相视笑,天伦之乐尽逍遥”了。
快两岁的孩子,正是牙牙学语、能初步表达自己意愿的时候,以至于睡觉中还会讲几句不知所云的梦话。这时的她们,自我意识开始萌芽,或多或少的认知能力使她们对周边的人和事较为敏感,模仿能力也较强。懵懵懂懂地看世界并与人交流中,总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发生。而双胞胎在一起,则更会演绎出许多有趣的事。
——她们还不懂得分享,难免会对同一个玩具、物件,甚至长辈抱谁不抱谁,表达出较强烈的“我要”“我不要”的情绪。之前,女儿女婿给她们立了一个规矩,共同争一个玩具或物体时,不拥有者,从一数到十,数到十时易主。本来已形成了一定的规矩意识,执行得也不错,碰到不称职的姥爷,不维护游戏规则,谁嗓门儿大给谁,规矩坏了,要么数不到十就动手抢,要么干脆不数,直接上手。看着她们数到十再易手,是一种享受;看着她们数不到十或者不数就上手抢,充分体现幼儿比较自我的天性,又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她们有时语自天成,虽然有时辞不达词,意会之后,令人莞尔。她们对别人的帮助会表示“谢谢”!但意想不到的是,她们接着还会有一句:“不用谢!”“不客气!”她们爱唱儿歌,跑调、不该换气停顿的地方换气停顿不说,忘词时,或自言自语,或姐姐问妹妹,或妹妹问姐姐:“怎么说呢?”在她们意识里,还没有我、你、他的概念,称自己从来都是姐姐或妹妹。她们常说,姥爷和姐姐(或妹妹)玩,姥爷和姐姐(或妹妹)唱歌儿。你说,谁是谁的姐姐或妹妹呀?!
——她们之间有个劝阻的小游戏。一个不听话、哭闹时,另外一个就会模仿打电话的样子说:“喂,垃圾车吗?妹妹(或姐姐)不听话,来把她拉走。”别说,有时候比大人的劝说还好使。幼儿间的小游戏,殊有别趣。
——她们带来的天伦之乐是双倍的。与她们相处的18天,天天喜乐充盈,欢声笑语不断,令人陶醉。一声姥爷两个调,一个笑声两个音,一种表情两个样,一个意愿两种表达,一个儿歌二重唱,即使是哭闹,也是双声部的。
——她们出生在国外,却有着云南人的胃,特别爱吃米线。回昆明太姥姥家时,一天一顿米线,不论过桥米线还是小锅米线、家常米线,她们吃得不亦乐乎。吃到兴起,不用筷子勺子,直接下手抓。吸到嘴里,还带着声响,像极了云南人讲的嗦米线。吃得高兴时,边吃边乐,边吃边喊“好吃好吃”!虽然天女散花般地洒得身上、桌上、地上都是,吃相不太雅,刚好折射出孩子般的纯真可爱。我真心希望,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能留下这个味蕾的记忆,留下家乡的味觉这把开启寻根旅程的钥匙。
18天的时间,从国外到北京,北京到昆明太姥姥家,昆明到武汉爷爷奶奶家,再从武汉到上海出境。飞机、高铁,近3万公里行程,几乎每天都要见到一些她们从未见过的亲戚、长辈和我们的朋友,隔几天就换一个居住环境,日程不可谓不紧张,身心不可谓不疲惫。本来担心她们会水土不服,出现不适应的情况,令人意外的是,她们经受住了随时可能出现的考验,较快地适应了陌生人和新环境,该吃时恣意地吃,该玩时尽情地玩,该睡时踏实地睡,健康安全地走完了回国的第一趟旅程。
彩云易散,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过完元宵节,送女儿一家去机场,夫人也随同她们一起,继续值姥姥班,再去帮助照看外孙女半年。进入安检口时,俩外孙女一句句的“姥爷再见!”“姥爷再见!”心里一阵空荡荡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一句“姥爷爱你们”的话,生生被这种感觉堵在了嘴唇边上……
回到家中,18天同双胞胎外孙女的相处的经历,仍则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在收拾她们的寝具及散落的玩具时,过去的18天,就如过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重现。收拾之余,还得消化掉她们留下的“父爱配方”酸奶、动物型饼干、幼儿面包等。幼儿食品,虽然不适合我这老年人的胃,但这个过程还是挺享受的,这是与俩外孙女的另一种“交流”。
在美好的回忆中,我努力想象着如若明年春节她们再次回来的近景,默默憧憬着能去看望她们的远景……
(作者系第十一、十二、十三届全国政协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