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俞长寿

新中国成立前，敢在学校里悬挂马恩列斯肖像的学校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当年在战场上已节节败退的国民党政府对社会进步思潮打压得很厉害，一旦发现有进步活动恐怕连军统特务都会上门抓捕，那么进步人士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去年，有一次与蔡文祥先生聊起新中国成立前后笕桥的一些社会情况时，他讲到了弄口国民学校（前身为市立第八民众学校）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年已86岁高龄的蔡文祥记忆力很好，也很健谈，说起在弄口国民学校读书时的所见所闻如同回到了那个年代。

根据蔡文祥的回忆，他9岁到白石王家井胡家庵上私塾，10岁时转读弄口国民学校。弄口国民学校是一所六年制小学，每个班级约有三四十人，全校共约七八十人，是不同学龄的孩子合在一起学习的混合班。由于蔡文祥上过一年私塾，已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直接就读二年级。

蔡文祥介绍说，当年弄口国民学校在笕桥枸桔弄老街花园台门内。这里是清代曹氏树木场旧址，因树木场有花园而得名。花园台门里面有五间平房，弄口小学就在这五间房子里。学校设有一个学生操场。他入学时的学年开学典礼在学校礼堂举行，礼堂正中挂了孙中山肖像，两侧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肖像，墙上还贴着忠孝仁义礼义廉耻等文字。当时学校教学严谨，每周一上课前，都有训导主任引领学生诵读孙中山遗嘱和《十二守则》。他上三年级时，班主任蔡豁老师开始教学生学唱进步歌曲《鬼怪歌》。学会后，蔡豁老师就经常叫学生们唱这首《鬼怪歌》。为防止被外人所听见，每次歌唱，老师都叫学生压低嗓音。岁月如梭，如今时间已过去70余年，《鬼怪歌》的整首歌词，蔡文祥已记不清了，但前几句还能记得：“今年鬼怪多，往年鬼怪少。板凳爬上了墙，灯草打破了锅……”蔡文祥说：《鬼怪歌》可能是老师自己根据《古怪歌》填词的。不过，《鬼怪歌》只唱了两年多时间，在他上五年级时，班主任蔡豁老师突然离开了学校，从此也再未见到过，这首进步童歌也就没人领唱了。

蔡文祥对学校当时的情况记忆清晰，感触颇深：由于弄口国民学校大门出口路朝北，沿街都是民房，人们要经过一个高墙台门才能看到小学的房子，环境比较冷僻，因而学校的教学情况不大为外界所了解，礼堂悬挂马恩列斯画像和他们歌唱进步歌曲并未受到什么干扰。1948年底，弄口国民学校迁至花园兜跨塘庙，马恩列斯画像依然挂在学校的一个房间里，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前还挂着。

蔡文祥那时年纪还小，不懂得什么，长大以后，总觉得当年弄口国民学校应当是由地下党或进步人士在掌控，不然不会一直在学校悬挂马恩列斯画像，或许学校本来就是地下党的一个秘密交通站。“那时我曾多次见到一些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在枸桔弄活动，有时他们会走进我们学校去。还有一些在枸桔弄挑担卖麻油的行贩，新中国成立后一夜消失，后来听说这些挑担卖麻油的人，多数是地下党。”

著名史学家毛昭晰先生在《古韵弄口》序文中写道，新中国成立前夕的1946年至1948年，他作为浙江大学进步学生，曾多次到艮山门外枸桔弄开展进步宣传，有时夜宿就住在花园台门。蔡文祥当年所看到的那些“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是否就是毛昭晰这样的进步青年学生，这有待更多的求证。

蔡文祥当年保送入读浙江医学院（今浙江大学医学院）后，曾师从著名毒理学家黄幸纾教授，毕业后分配到温州卫校任教。1978年调入温州市卫生干部进修学校，历任教务主任、副校长、校长，为温州市第六届政协委员。他感慨地说：“弄口国民学校是杭州解放前少有敢于悬挂马恩列斯画像的学校，是杭州具有重要意义的一所红色基因小学。”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弄口国民学校更名弄口小学，20世纪80年代初并入杭州笕桥小学。

（作者系杭州市历史学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