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

茶神树是贵州黎平侗乡自古以来的古树崇拜，展现着这里的民间风情、现实生活和实用价值。

位于贵州省东南部的黎平县，地处贵州、湖南、广西三省份的交汇地界，是云贵高原去往湖广的丘陵过渡地带，横跨珠江、长江流域，海拔落差大，南北温差更大，被称为云贵两省东进两湖、南下两广的桥头堡。通俗地讲，这里夏季炎热的时候特别热。

传说还是古代的时候，有一年，高温少雨，天气热得人难耐，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蚊蝇猖獗。从傍晚开始，侗家村寨上的大蚊子就嘤嘤嗡嗡地朝人们发动着不绝于耳的进攻，把嫩娃细崽们的皮肤咬出一个一个脓疱；熟睡后的成年人和老人们，也被咬得奇痒难忍、夜不能寝。皮肤的瘙痒抓破后，整个侗族部落的男女老少都觉得吃饭不香、身疲气短，连时常到风雨桥上、鼓楼里唱歌的兴致也没了。

侗家的土医师对此无可奈何，法师也没法，叹着气对众寨邻乡亲们说，这是老天在惩罚我们，你们到山林里去寻找仙药自救吧。

一句话惊醒了村寨里的一对情侣，他们是农闲时节唱着“深切话语无其数”的琵琶歌成亲的新婚夫妇。他们决心到密密的山林中去寻找草药，遵照土医师的叮嘱，他俩遍摘了绿叶来品尝，并随手敷在长了脓疱的身上。可直到晌午时分，肚子都饿了，也没寻觅到能消肿除痒的叶子。歇在山岭间一棵树下吃侗家的糯米饭时，他们顺手摘下这棵树上的叶子咀嚼。叶片带点苦，略微有些涩，嚼烂以后，并不难咽。两人把嚼烂的树叶顺手敷在手臂上，依靠着大树休息。半个时辰以后，奇痒难忍的脓疱处，竟有了清凉的感觉，瘙痒的皮肤也不痒了。夫妇两个感觉惊喜来得太突然，相互欣喜地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采摘了一把树叶子，捧回侗寨。土医师认出这是山林里的古茶树，于是让大家上山去采古茶树叶子，煮沸以后服用茶汤。大锅里熬煮得多了，还叫侗乡老少沐浴。几天以后，所有的患者都痊愈了。

满寨的男女老少在古茶树前举行祭祀仪式，供桌上放满了糯米饭、腌生、牛干巴、烤香猪和水果。从那以后，山坡上郁郁葱葱的茶树林，被称为“茶神树”。

消息传进黎平府衙，便有文人把古茶树作了记载：“黎平府，侗茶叶大而味美。”

跟着就有诗人赞誉：“万树茶林绕翠岚，旗枪无分忆江南。”

正因为从切身的体验中感悟到了古茶树对侗乡的恩惠，侗族百姓自唐朝以来，就对茶叶情有独钟，他们吃油茶、糊米茶、亲婆茶、家茶，并且把山岭上的野茶，引种到村寨四周、田园周边，并且总结出了经验传给后人：

向阳好种茶，背阴好插杉。

至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品鉴绿茶、红茶、白茶，侗族老乡也和所有中国人一样，成了家常便饭。

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黎平侗乡更是抓住了茶文化这个龙头，茶园面积发展到二十几万亩，真正实践着“一片叶子富了一方百姓”之路，唱出了一首新时代的侗族大歌。

（作者系著名作家、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