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靳文泰
再看京剧《母亲》,心内依然热血涌动。戏中所写的母亲正是蔡和森的母亲——颇具传奇性的小脚老太葛健豪(原名葛兰英)。她早年深受鉴湖女侠秋瑾的影响,做事特立独行,敢于尝试各种新鲜东西,在那个讲究三从四德的年代,勇于做第一个休丈夫的女人,50岁与儿孙同堂求学,54岁与儿女远赴法兰西求取真理,当得悉儿媳儿子相继为革命壮烈牺牲后,忍住悲伤,扛起大旗,一心向党,人生无悔。她的个性是闪光的,她的底色是红色的,与中国的万千母亲一样朴实、坚毅、仁爱,令这部戏散发着令人难忘的艺术震撼和形象魅力。欣赏下来,我钦佩编剧和导演对这出现代戏形式感的大胆追求以及主演刘子微在表演中的创造性发挥。
众所周知,主旋律戏剧因为题材重大、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深远,想要写出、演出特点,不老套、不雷同,殊为不易。武汉京剧院的新创剧目向来以“不走寻常路”在京剧界占有一席之地,此番全力打造的京剧《母亲》气势恢宏,耳目一新,编、导、音、美及演员和乐队配置强大完整。同时,这台戏群策群力,融汇各方之所长,为京剧现代戏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可资借鉴的探索之路。
编剧赵瑞泰先生多年来深挖一口井,致力于讲述蔡氏家族的故事,京剧《母亲》是他继话剧《母亲》之后创作的最新舞台作品。再写葛健豪,首先是写什么和怎么写这个问题。他没有追求宏大的叙事,而是寻求一种戏剧结构的别开生面,将传奇人生与现实意义结合起来,通过葛健豪的成长历程和信仰的追寻,寻找当今所缺失的东西。同时,导演史记也是将这台戏“玩”出了京剧的新高度,整场演出调动了200多位演职员,调度进退有据;充分利用舞台的深广空间,让戏剧呈现多重演出空间。应该说,编导为我们呈现了一台气势磅礴、虚实相间、时空交错、极富诗意的革命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水乳交融的新京剧。
此外,这出戏给我的另一个感受——有着强烈的样式感。在戏剧鉴赏中,样式感无疑是一种美,因为它是个性化的产物,是在内容和形式的结合上有创造性、达到和谐才能产生的一种美感。那么京剧《母亲》的样式感表现如何呢?首先是叙事因素运用得好。戏一开场便在大幕上投下毛泽东为葛健豪写下的挽联:“老妇人,新妇道;儿英烈,女英雄。”创作者以此为据,从两个方面展示了英雄母亲的成长过程及社会背景下的生存状态,构成了贯穿全剧的前后两条戏剧动作线:一条是前四场妇人葛健豪与旧文化、旧教育所形成的冲突——讲述葛兰英如何成长为“硬核母亲葛健豪”;后一条是表现其在艰难生存境遇下的勇往直前与硬核外表下的柔肠百转。正是通过其自身特质的显示、通过社会斗争,展示了母亲的形象,因而这个戏形象生动、内涵丰富、思想深刻。其次,京剧《母亲》从舞台呈现和演出样式(包括唱腔、音乐、形体等)看,很清新现代。在《母亲》的舞台上我们看不到传统的一桌二椅,舞台不总是空旷的,在演员身上更加看不到用惯用熟了的程式、动作,以及音乐套路等,整场演出形式实验性大于本体性。但在细节的把控和运用上,我们依然能看到京剧的写意性、虚拟性等特质。
一台戏的精彩除了创作者的有感而发外,与表演者也有着极大的关系。无疑,主演刘子微的表现是非常优异的。她在人物中融入了自己多年的生活感悟和情感体验,率真本色,没有扭捏与矫情。整场戏中刘子微的戏份很重,而且全程踩跷表演,她分寸得体地掌握了人物性格脉络的起伏跌宕,演绎得可以说是喜得可人、悲得动人,充分体现出了葛健豪的生命质感和灵魂厚度,给喜欢她的观众带来了欣喜。同时,也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有趣的规律——在一位演员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下,总会遇到一个适合的剧,碰上合适的人,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摩擦出绚烂的火花。在火花的映衬下,这个舞台变得更加瑰丽多姿,同时也会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位演员的可塑性和表现力。
(作者系《中国戏剧》杂志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