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克存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不善言辞，一直都喜欢安静，有时候半天也不说一句话。可如今，在奶奶面前，母亲却长出了一张巧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奶奶九十高龄，身体还算健朗，但不幸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闹出不少笑话。但说来奇怪，一家人当中，奶奶唯独对母亲有着清晰的记忆，还记得母亲的名字，从未叫错过。

在家里，面对奶奶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的重复问题，大多数时候，我们这些总是整天叽叽喳喳爱说话的人，基本上都保持了沉默。只有母亲，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人，每次都有板有眼地回答，哄得奶奶就像个三岁的孩子，开开心心地过着她的特殊“童年”。

每次奶奶找她的拐杖，问母亲：“我的拐棍呢？”母亲说：“在您手上呢！您一低头就能看到它了，它在跟您玩捉迷藏呢。”奶奶不认识自己的家，问母亲：“这是谁的家啊？”母亲说：“当然是您家啊！不过现在它是我的家，您就安心免费住着吧！不收您钱。”我回家了，奶奶不认识我，问：“你是谁呀？来这儿干啥来了？”母亲说：“他是您孙子，我儿子，来给您端茶倒水，陪您一块儿吃饭来了。”逗得奶奶一阵嘿嘿地笑。

面对奶奶的抱怨，母亲也十分有耐心。奶奶看东西模糊时问母亲：“我这眼不中用了，看不见东西了，这可咋整？”母亲说：“您眼好着呢，不是还看得见饭嘛！也没有把饭喂到鼻子里啊。”奶奶走路腿疼时问母亲：“我这膝盖疼，这走不动路了咋搞？”母亲回答说：“腿疼了就坐在太阳底下玩着，又不用您上坡下地，挖红薯，掰玉米，您怕啥？”奶奶认不得自己儿子时向母亲抱怨：“我这记性不行了，记不得人了，咋办呢？”母亲说：“记性不好怕啥，您只要记得天天吃饭睡觉就好，又没有人请您去当会计做账。”每次都哄得奶奶笑眯眯的。

有时候，我在想，母亲这个人真是很厉害，她明明不健谈，却硬是在奶奶面前长出了一张“巧嘴”，而且她那“巧嘴”里，句句话都带着温暖、带着爱、也带着孝心，令人敬佩不已。母亲嘴里装着孝，也装着我们一个大大的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