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春吃芽、夏吃瓜”,春天万物复苏,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植物开始抽芽生发,这时候各种“芽菜”最是鲜嫩。每年春天,我总习惯性地去市场找寻各种“春芽”做菜,尝尝这“春天第一鲜”。这个习惯是如何养成的呢?大概要从儿时记忆里去找寻了。
小时候的城市并不像如今这般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甚至与我家一条马路相隔就是一大片麦地。时节一到,妈妈就会一手挎个编织筐,一手牵着我,去麦地里掐各种野菜的嫩芽回来做各种美食。妈妈会告诉我,哪个是苜蓿,哪个是荠菜,哪个是蒲公英……大概我现在辨别野菜的能力就是那时练就的吧。
春芽里,味道比较特殊的是花椒树的嫩芽,像花椒一样也略带麻味。爸爸和我都喜麻辣,所以花椒芽是我们爷儿俩春天必吃的嫩芽。花椒芽的吃法有很多,凉拌、热炒,或者裹上面糊油炸、打上鸡蛋摊饼,都是美味。因其本身有独特浓郁的风味,无须多加调料,少许盐和香油就能做出一盘鲜爽开胃的小菜。难怪花椒芽曾被列为皇室贡品,有御赐“一品椒蕊”的美称。
这两日北京又是漫天柳絮随风起的景象了,春天的柳絮实在烦人,但柳树的嫩芽却是不可多得的鲜味。老人常说,柳树浑身都是宝,柳芽可以食用,柳花、柳枝、柳皮等可以入药。柳树的药用价值我不甚了解,记忆中春天除了采柳树嫩枝,把中间的实木抽空留下外皮,做成“柳哨”吹着玩儿之外,就是跟着大人掐柳芽。必须是柳树开花前的柳芽最为鲜嫩,所以一年当中能够掐柳芽的日子屈指可数,错过了就得再等一年。摘柳芽也特别解压,顺着柳枝条往下轻轻一撸,就是一把小嫩芽,很有成就感。
柳芽是微微发苦的,采回来最好是放入盐水中浸泡两小时,清洁的同时还能去掉苦味,然后洗净攥干就能做菜了。后来我看营养学家说柳芽中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其中水杨酸葡萄苷是一种纯天然的“阿司匹林”,适当吃一些鲜嫩的柳芽不仅对心脏好,还能补充体内所需营养物质,增强体质。
无论是炒花椒芽、凉拌柳芽还是包荠菜饺子,这些“春天第一鲜”总是能满足我的味蕾。而在所有春芽中,我最喜欢的还是香椿芽。香椿味怪,爱它者欲罢不能,不爱者弃如敝屣,算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爱香椿,不仅是因为喜欢它入菜的味道,更因为它填满了我儿时的春天记忆。
家人都知道我从小爱吃香椿,所以每年春天,有我的饭桌上都会摆上香椿芽做的菜。直到现在,一到春天姥姥就会问我:“想吃香椿吗?给你寄点儿过去。”我却怕她年纪大了折腾,总以“北京这边市场里都有卖的”为由拒绝。
前年清明节回老家,一天下午姥爷出去遛弯,回来时手里抓着一小把香椿嫩芽,一进门就冲我“显摆”:“妞妞你看,我去老房子给你摘了啥!”老房子是太姥姥留下来的四合院,我小时候姥姥姥爷还住在那里,后来他们年纪大了,就搬进了冬天有集中供暖的楼房。别看老房子久不住人,但姥爷常在遛弯时去打理,院子里的树木依然茂盛,枣树和苹果树每年秋天都果实累累,两棵香椿树也在每年春天为我们提供着那一口新鲜。
摘香椿芽和打枣是我小时候最爱干的活儿,因为两棵树都拔得很高,我可以踩着梯子“上房揭瓦”。就因为知道我爱吃香椿,姥爷一人默默回到老房子,以年近90岁的高龄爬高为我去摘香椿芽……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动,却又像对待调皮小孩子一样说他:“以后不要再踩梯子上房了,尤其像今天这样没人陪在旁边,更是不许。”姥爷嘴里嘟囔着“我就爬了两蹬,够的是最下面的树枝”,漫不经心地答应下来,依然笑呵呵地展示他的“战利品”。
其实那天的香椿芽是凉拌了还是炒了鸡蛋、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到底有没有“春天第一鲜”的感觉,我已全然没有印象,只记得姥爷举着一小把香椿芽冲我笑着的画面。
原来香椿芽,是被家人爱着的味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