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的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还有些荒芜。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将原本枯黄的广袤草场变得千里皑皑,有些稀薄的空气,再加上凛冽的冷风,让人们在行进的车中也不由得裹紧了棉服。
然而,当远处几头藏野驴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大家开始兴奋起来。在可停靠的路边,不由分说地跳下车,拉近镜头,抓拍大自然馈赠的生动画面……伫立于圣境之中,守护在圣湖之畔,遁入地球第三极,因感受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而心潮澎湃。
黄河源头 再现生态美景
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位于青海省南部,果洛藏族自治州西北部的玛多县。玛多,藏语意为“黄河源头”,县域平均海拔4500米,是青海省海拔最高的县,也是青藏高原的重要生态屏障。
“过去,以畜牧业为主的玛多县被称为‘首富县’,每家每户都有数百头牛羊。不过随着畜牧业无序发展及自然因素叠加,过载的牛羊引发高原植被受到严重破坏,水源涵养功能受损,造成湖泊水位下降,导致草场退化、沙化,小气候恶化。甚至在2003至2004年间,黄河源头区域一度断流,生态红灯频频亮起。”果洛州政协副主席赛措告诉记者,环境的恶化倒逼思路的转变。玛多县从2006年起将GDP考核转为生态保护、社会稳定、民生改善考核,当地政府不再一味追求经济发展。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启动生态移民工程,将牧民迁出黄河源区,减少畜牧量,提升牧民生态管护能力。
玛多县境内的黄河源园区是三江源国家公园生态修复的首范之区。如今,通过多年的保护和修复的黄河源头生态优越,水草丰美。
2016年,中国首个国家公园体制试点区三江源国家公园启动,开始探索生态文明制度建设方案。
“随着国家累计投入200多亿元开展三江源一期、二期生态保护修复工程,三江源地区生态涵养功能持续好转。”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管委会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管理局副局长马贵说,岩羊、黄羊、藏野驴已经随处可见,狐狸、野狼也会不期而遇。“作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藏野驴,我们监测到最大一群足足有520匹。”
“牲畜死了可以继续发展,但是野生动物死了,这个地方的生态系统就不完整,牲畜、野生动物、草场等要素,才是这里完整的生态系统要素。”马贵说,随着园区保护生物多样性宣传力度的不断加强,当地群众对野生动物资源保护意识进一步增强了。
随听随看,沿着一条砂石路前行,记者一行来到扎陵湖和鄂陵湖的交会处,一座海拔4610米的小山,因黄河源头牛头碑立于此山,也被当地人称之为牛头山。在牛头山这个制高点,即可饱览三湖美景,扎陵湖、鄂陵湖、卓让湖组成了地球第三极的高原湖群代表,壮美辽阔,尽收眼底。
“可惜今天的天公不作美,5月份的时间也尚早,看不到湖面本真的颜色。”随行的玛多县政协主席扎加告诉记者,鄂陵湖的藏语意为“蓝色的长湖”,天气晴朗时,湖面非常蓝,湖水平均水深18米,最大水深30米。它的姊妹湖扎陵湖则是“绿色的长湖”,天气好的时候湖水如一块碧玉。
虽然冰水交融,没有看到湖水的本色,但目光所及,是一望无际的湖面、广袤无垠的草场,时常有藏野驴欢快地奔跑,秃鹫在空中盘旋觅食……它们的身影与远山、湖泊、草原构成了一幅优美静谧的图画。
“访客”代替“游客”
“体验”取代“旅游”
“国家公园不是禁区,三江源更不是无人居住的荒野,国家公园体制试点的任务之一就是有限有序、合法依规地在这片举世无双的土地上探索保护和利用平衡的可持续发展方式。”作为三江源国家公园黄河源园区特许经营项目负责人、“云享自然”品牌创始人王蕾博士就是在2017年三江源国家公园“禁止旅游开发”之后,以国家公园生态教育来破局传统大众观光旅游业态,示范科普生产力的首批“逆行者”。
这位从贵州万重大山之中成长起来的姑娘,曾是一名科研人员,并在国际环保组织担任保护战略主任。也正是与三江源国家公园体制试点的不解之缘,让她来到玛多黄河源园区深度参与到黄河源园区管委会探索特许经营制度的试点示范项目中。面对着保护和发展如何平衡的经典问题,全球的国家公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成立特许经营企业,建立特许经营制度,在生态保护的底色下,带动周边社区的产业升级和产业串联,走出一条国际化、标准化、市场化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之路。
于是,王蕾决定沉下心来在玛多县扎根开展对当地的培训工作。2020年开始王蕾启动与当地政府、社区、居民、访客等诸多利益相关方繁复冗长的沟通和协作,了解社区需求、市场需求、当地政府要求……无奈疫情反复,交通和交流受阻,主动参与的牧民寥寥无几。
“我记得第一次跟当地社区介绍特许经营的概念,他们云里雾里无法表态。”王蕾说,“于是乡干部说,‘王博士,我们不懂什么是国家公园特许经营的生态体验活动,你先做给我们看看吧。’”
在一次次的测试,入户社区、深入当地老乡生活的过程中,王蕾发现,牧民们热情好客,但语言不通,饮食习惯的差异,让他们没有信心做好接待服务。于是,她耐心向老乡们解释,“你们淳朴的笑容就是最好的交流语言,访客来到这里,就是希望了解最本真的牧民生活,了解黄河源头的文化。你们认为自身不足的,恰恰是最有本地民族特色和最具体验价值的。”而云享自然团队遴选后的访客,通过行前教育也向藏族老乡们展示了友善和尊重,访客开心的自然观察和生态体验,让老乡们获得了认同感、自豪感!
目前,云享自然的生态体验活动采取严格的预约体系,通过行前培训、全程科学领队解说和自然导赏,让访客在安全保障下挑战高海拔的同时,欣赏和了解国家公园的魅力与意义。
“黄河源是中国野生动物能见度最高的区域之一,是国际重要湿地和东亚-澳大利亚迁飞线路上的高原候鸟迁徙补给站。”王蕾介绍说,他们的生态体验和自然教育活动,在科学领队的全程引领下进行,除了在牛头碑、冬格措纳湖等区域有定点讲解外,更多的是以车行的方式观察高原上的动物藏野驴、岩羊等,在雪豹、棕熊、狼的栖息地,通过带领访客协助国家公园放置和维护红外相机,也可以看到这些顶级捕食动物的身影。“随着邂逅不同野生动物的种类,科学领队也会向访客们介绍和带领观察记录它们的种群结构、行为,以丰富的动植物生物多样性和景观多样性作为指标展示和诉说国家公园的保护成效与保护故事。”
在国家公园生态体验行程中,访客们不仅是观众、听众、体验者,而且还是国家公园生态旅游业态缔造者,通过与国家公园内牧民社区的深度互动,相互学习和影响,签署访客协议承诺约束自己在自然保护地的游憩行为,一起对未来国家公园游憩活动的开展空间和线路、活动类型、利用强度、行为清单、承载能力等进行探索和实验。王蕾表示,生态体验活动要让访客意识到“我们现在看到的绿水青山是千千万万藏族原住民和自然保护工作者们辛勤付出,甚至牺牲其他发展机会和生计选择来守护和维护的生态成果,而不是理所当然的本该如此”。
特许经营
探索可持续发展之路
这样一个立足黄河源头、当地社区牧民参与的项目,给当地牧民的生活也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云享自然”的方案中,采用“政府+企业+合作社+居民”的组织模式,充分发挥各方优势。企业负责线路设计、现代企业化管理和市场运作,政府进行统筹部署和监督管理。乡政府和村委会负责承前启后、组织协调,带动社区老乡参与生态产品服务和经营。
生活在玛多县扎陵湖乡擦泽村的牧民曲代,是第一批生态体验特许经营活动的受益者之一,近年来,他一直以领队和队长的身份,组织并承担着生态体验活动之中的交通运输工作,每次2-3天的行程,每个参与的牧民都能赚到2000多元。从一个完整的运营季节归来之后,家庭生活质量可以得到很大的提高。这种惠及社区、按劳取酬的利益分配模式,促进了国家公园从“生命共同体”向“利益共同体”的转变和发展,也得到了保护地管理机构和地方政府的认可。
王蕾告诉记者,最终通过不断磨合,云享自然和玛多县三个乡镇的协作团队,共同克服疫情和地震等灾害造成的困难,接访了280多位高端生态体验客人,打造出“黄河探源生态体验和自然教育活动”这一项目。尽管2021年,全年开放时间不到30天,收入受到了严重影响,但生态体验活动收入的60%-70%依然返回到玛多牧民的钱包,贡献了当地的GDP。
令王蕾欣慰的是,经过三年的探索实践,她协助运营的玛多黄河源园区访客服务中心已经越来越被当地牧民认可,他们会主动来到这里说,“王博士,我们也想培训,我们也要参与。”
三江源黄河源园区相关负责人也表示,开放生态体验特许经营,一方面是发挥国家公园生态教育功能的需要,另一方面可以帮助园区牧民获得长效收益,助力生态保护。
“我国国家公园特许经营制度是一个全新的理念,而我们也在不断探索的道路上。”带着对国家公园体制改革和让三江源成为国际生态旅游目的地的期待,王蕾希望未来能有更多同行者,携手为公众参与中国国家公园建设,向全世界展开这幅华夏自然景观、生态文化之美的无双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