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看电视连续剧《山河锦绣》,发现剧中出现不少古树、大树,很是特别。听说该剧是在河南郏县实景拍摄的,立即引发了我的兴趣。最近,借着到平顶山学院讲学的机会,就顺道到郏县拜访大树。
根据相关科学研究,森林是在距今5.6亿年时三叶虫抵达地球之后,由苔藓、蕨状植物逐渐演化而来的。树木、森林与人有着久远和非常密切的联系。森林为远古的人类提供了家园和食物,是人类的生命生存所系。在人类发展进步的道路上,没有一个阶段能够脱离森林的滋养和护佑,即使今天这个信息智能化的时代,也是很难脱离森林环境和木材的作用的。因此,对于树木的敬惜爱护,应当成为人类持久永远的自觉和习惯。
我是个农村出身的人,从小对于树木有着特殊深厚的感情。如今生活在城市已经半个多世纪了,依然还对儿时家乡许多大树的位置、形状记忆清晰。当年在大树下游戏、歇息、交往等等的甜蜜回忆,时常还会在脑际呈现。30多年前,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过一篇《大树情思》的小散文。可惜的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社会生活的发展变化,家乡的大树如今几乎毁损殆尽了,这是我每每回到故乡,除过难见已故去的父母、姐姐等亲人之外,同时还感叹伤感的对象之一。
树,特别是一些大树,从很多年前,通过自发或种植,一天天成长至今,经历风雪炎热,旱涝煎熬,顽强地生长,多么不易啊!何况,它还在时时不断地庇荫着人们的精神情感和身体。有科学家研究,一棵树要对40多种昆虫负责。一棵大树,就是一段历史、一个传说、一处风景,就是未来的憧憬。
郏县的这个郏,很特别,可以说是汉字专门为郏县准备的。打开《新华字典》,郏字只有一个解释;郏县。郏县很古老,是古代南北茶道要津,有很多历史文化遗迹。如汉代文帝刘恒母亲薄太后的墓冢,汉代文臣武将张良、纪信的家乡,三苏(苏洵、苏轼、苏辙)的墓园等。我这次来,主要是拜访大树。据统计,如今在郏县73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存在着各种古树名木1239棵。其中500年以上树龄的有152棵。郏县的树王是一棵被人们称为“侯公槐”的国槐树。不管是侯公手植,还是侯公在此居住而闻名的大树,如今都像是一本大书,包含着一个个精彩的故事。这棵树高13米,围4.2米,东西16米,南北15米,已经有2200多年历史,如同巍峨的山体一般壮伟,如同大将军般气宇轩昂、威武凛然,令人敬惜非常。传说当年楚汉相争时,刘邦彭城大败,逃跑时父亲被项羽所捉,并进而以其为人质。后刘邦派大将陆贾劝说项羽不成,又派一侯姓谋士前往沟通。一番周旋后,楚汉相商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项羽信然,随后刘邦父亲方才归还。刘邦兵胜夺得天下,登基后盛赞侯公为“天下辩士”,封侯公为平国君。如今站在此大树跟前,想侯公当年身负王命,深入虎穴,终救刘邦父亲于危难,多么的勇武智慧和动人心魄啊!侯公或许可以称之为神人,成别人难成之事,此古槐也有神灵爱心。据当地人讲,此树有一年经历大风,忽刹刹疾风到来,天昏地暗,雷电炸裂,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眼见沿南房坡而上的一支粗壮枝干被折断,人们直感灾祸降临,房屋不保。可是,又突然看到,折断的粗大树枝轻轻地随风翻滚了几下,稳稳地落在了院外的空地上。房屋完好无损。类似这样的事出现过几次,都是这样,古树受伤,而居民房屋无恙。常言道:背靠大树身得安,大树底下好乘凉。此话不虚!
人们常说,落地生根。这既是指各类植物的种子,也是指人们迁徙的习惯。在郏县的王英沟村,就看到了这样的生动情形。王英沟村有郭、梁、张三大姓的人们,据说是在明朝洪武年时,从山西洪洞县迁移来的。村里沟西岸的郭均岭家宅院前的国槐古树,树干胸围3.5米,在2米高处分为南北两大主干,其基围都在2米以上。近观稳重威严,气势凝重。该树已经有2000年的树龄。真不知道当年是不是这棵树留住了移民的脚步。它和王英沟梁建德家院外的巨大古树,以及周边的古树群落,成为一道风景,使得这里至今古风浓郁,超凡脱俗。
人是有恋土情节的,想必树也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居住得久了,就会与这块土地融为一体,相依为命,互为因果。这是一种近乎血肉和生命的联系,很难割断。在郏县的渣元乡十里铺村,有一棵如今生长在房子中间的古槐树。这户赵姓人家为了保护古树,盖房子时特意为古树留出生存生长空间,让古树穿堂而立,在房上自然地接受雨露阳光,婆娑生长。
在郏县看到不少古树、大树,每每使我有许多复杂的感叹。面对这些吸收了大地日月几千、几百年精华的大树,自然会想到天地滋养万物的无私和伟大。面对这些寿命超长的古树,自然也会感触人类生命的短暂倏忽,从而唤醒珍惜生命的自觉。站在这些古树大树的跟前,也会有一种宁静感生出,生命尽管是一个有限的对象,但在拥有生命的时候,就应该舒心顽强地生长。在王英沟,还看见一棵曾遭火烧的巨大树干,经多年的生命力量积蓄,一条约3厘米宽的树皮从根部沿着枯干延伸,少说也有好几米的长度,直至枝头,然后又勃勃地生长活跃了起来。古树、大树,忧乐无言,是一种伟岸的存在,也是一种精神和智慧的启示。
(作者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