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华夏周末

■记者手记

笑着笑着 热泪滚滚而下

本报记者 杨雪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07月29日   第 05 版)

作家善讲故事。徐贵祥讲故事有着特别的节奏。他总是在把故事讲到出神入化,听者的表情要凝固的时候,突然跳脱出来,“幽你一默”,听者瞬间释然,哈哈一笑。然后再重新进入他铺叙的下一段故事。

让他谈参战的经历,并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今天很流行的一个词——“创伤应激反应”。徐贵祥反而时常幽默自嘲。

谈到指导员赵蜀川当年之所以把写报道英雄事迹的重要任务交给他,他说是因为出征之前,他的“请战书”和“遗书”写得“花团锦簇”。

他曾这样讲到第一次上战场时的场景:我刚刚传达命令回来,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突然听到巨响,我惨叫一声,一个后翻砸到副营长杨世康的身上。杨副营长猝不及防,被砸了个仰面朝天,滚在地上还骂了一句,啷个搞起的,哪个推老子……但很快他就看到前面有几个人倒在血泊中,回过神来,拍拍身上,看着徐贵祥,龇牙咧嘴地说:“嗯,不错,还知道保护首长。”

听者惊心动魄后,抒怀一笑。

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后,徐贵祥被调到解放军出版社工作,离开野战军来到北京。在担任编辑期间,阅读了大量战史、军史资料,还曾采访过100多位老将军。他说,战场上活下来的每一位将军,面对生死,都是这样达观,他们的生命如此鲜活又充满个性。

谈起第二次上战场,徐贵祥讲到了他的家庭,1985年春节前后,因为战区邮路不畅,家里很长时间没有接到他的来信,非常担忧。徐贵祥的父亲徐彦选是个基层干部,时任家乡洪集公社党委书记。过年了,大家常常会把父亲请到场。倘若有人问起,彦选,孩子来信没有?父亲人前强作欢颜,端起酒杯,禁不住就以泪洗面,常常是放下酒杯掩面而去。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几十天没有徐贵祥的消息,如一座大山压在徐贵祥父母的心头。直到次年6月,徐贵祥所在的第三侦察大队归建原集团军,他被批准休假探亲,回到洪集。

晚上,宾客散尽,徐贵祥的姐姐突然端来一盆热水说,“娘要给你洗脚”。娘说,“这是家乡的风俗,一个人出远门,回家了要洗尘,由最亲的人帮你洗。”

母亲洗得很细,一遍一遍地捏着儿子的脚背、脚踝、腿弯……徐贵祥意识到了什么,转脸去找父亲,父亲坐在走廊的灯下,手里夹着烟,却不怎么吸,一直紧张地看着这边。

姐姐在一边说了真话,俺爸俺娘听说你的腿被打断了,俺娘摸摸你腿上的血管,是不是电线,是不是钢丝,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他们怕你安了一条假腿。

徐贵祥听后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热泪滚滚而下。

2023-07-29 本报记者 杨雪 ■记者手记 1 1 人民政协报 content_47324.html 1 笑着笑着 热泪滚滚而下 47,324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