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人们喝一杯现磨的咖啡，已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儿，但在一家尼姑寺里喝上一杯由觉姆（尼姑）姐妹们现磨的美式咖啡，再配上一块由她们现烤的糕点，就非寻常。全国政协委员自主调研暨“全国妇联关于少数民族地区妇联组织推进民族团结进步创建试点工作情况”调研组在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阿坝县四洼尼姑寺里感受到了这一非同寻常。

7月的四川省阿坝县，油菜花香，那一片黄色的花海镶嵌在绿色的草甸之上，如同康巴姑娘头顶的硕大蜜蜡，映入眼帘，使人目不转睛。阿坝县四洼尼姑寺距离县城约10公里，是一座规模较大的藏传佛教格鲁派尼姑庙。2022年初，随着阿坝州州级妇女居家灵活就业项目的具体实施，四洼寺咖啡屋在海拔3290米的地方欣然开启。

调研组到达四洼寺简单寒暄后，寺庙管理委员会的格让主任迫不及待地牵着我的手将我们请到二楼的咖啡屋。寺庙的咖啡屋取名“禅悦咖啡厅”，是阿坝州州级妇女居家灵活就业示范基地。阿坝州妇联为引领觉姆姐妹们感受社会经济的发展变化，提高自主能力，增强对伟大祖国及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积极引导觉姆群体融入社会、适应社会，按照《阿坝州州级妇女居家灵活就业项目专项资金管理办法》，在州、县妇联的支持下，补助专项资金20万元，创建了阿坝县四洼尼姑寺“禅悦咖啡厅”。 走上二楼，看见在咖啡屋的大窗户和操作台之间拼着两张小圆桌，桌上已经备好了刚刚出炉的芝麻蛋糕和南瓜蛋糕的拼盘、手指饼干、小桃酥，待我们入座后便端上了装在标准的欧式陶瓷杯的现磨黑咖。抿一口咖啡、尝了一块蛋糕后，调研组的成员无不惊叹于咖啡的纯正与蛋糕的香甜。格让主任恬淡地看着我们惊讶的样子，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塑料封膜的单子，咖啡屋提供的饮品和糕点虽不多，但都很经典，并取了非常有禅意的名字，例如有奶茶叫“离忧奶茶”、提拉米苏取名“如梦如幻”。

西藏及涉藏州县的寺庙，一般只会经营茶馆，向游客提供酥油茶、甜茶和藏面等藏族特色饮食，而四洼尼姑寺怎么就另辟蹊径，开起在阿坝县城内都没有的咖啡屋？据阿坝州妇联主席向秋杰介绍：四洼尼姑寺因离县城有一定距离，且在阿坝寺庙中并非有名，前来朝拜和旅游的客人少，寺庙的收入不高。近年来通过政府的创新寺庙管理，引导僧尼融入现代社会，众觉姆姐妹的觉悟不断提高，在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帮助下，她们的自我供养、改善生活状况的意识越来越强。曾有一名从内地过来旅游的女性香客向她们传授了基本的制作咖啡的技能，激起了她们开一家咖啡屋的念头，但限于资金、技术、管理等能力，只好作罢。州妇联得知她们这一情况后，就将四洼寺作为妇女居家灵活就业示范基地；阿坝州委统战部、州妇联联合举办“阿坝州觉姆咖啡制作和糕点烘焙技能提升培训班”，组织四洼寺30余名觉姆姐妹前往四川旅游学院学习。

向秋杰回忆起这一培训班：当我们一车穿着袈裟的尼姑来到四川旅游学院时，从学校负责人到老师看到这批特殊的学员，都不知如何是好，彼此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周的学习结束后，无论从老师到学员，彼此都留下深刻的印象，从开始的陌生到亲密、从开始的疑虑到欣赏，学员们不仅学会了咖啡和糕点的制作技能，还学会了咖啡屋的经营管理知识，从老师们肯定的目光中找到了自信；而老师们对学员认真学习的态度，特别是看到每次操作课结束后学员都会自觉清理擦拭操作台和杯碟，无不为她们的素养表示敬佩。在结业典礼上讲授《咖啡厅运营管理技巧、服务礼仪与语言艺术》的周凌洁老师讲道：“当我在课堂第一次看到她们，清澈无瑕的眼神充满善意温暖的举动，我不禁热泪盈眶深受感动，她们来自遥远的雪域高原，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自己也由衷感受到加强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多么的重要。”

格让作为这个寺庙的负责人，听完向主席的介绍后，非常谦虚地对我们说道：“虽然我们做得还不够好，但我们知道这一点小小的成就都是在政府和社会的支持帮助下取得的。我们会继续努力学习，适应社会的发展变化，让自己的修法生活变得越来越好。”这次在咖啡屋制作咖啡和糕点的觉姆叫陈让。39岁的陈让是阿坝本地人，她非常自信地向我们表示单子上的所有饮品和糕点她都会做，还向我们介绍道：知道大家要来，这次的芝麻蛋糕都没有放太多的糖。四洼寺的“禅悦咖啡厅”还要扩大经营面积。调研组离开寺庙前还被请到面积更大、基本装修完毕的三楼的房子。在视野更好、空间更大的空房内，格让主任和寺管会的干部向我们勾画了咖啡屋将来的场景，“这里不仅能接待更多的客人，还能举办一些小型的活动。”寺管会干部罗央憧憬道。藏传佛教寺庙的尼姑寺，在新中国成立前是完全依附于某个僧人寺庙，觉姆们不管学习还是生活都需要依靠僧人寺庙，而她们的日常任务主要是为僧人寺庙的大型佛事活动出力或为僧人寺庙提供佛事物品。现在，尼姑寺的基础设施得到改善、自我提升的机会也变多，觉姆这一特殊群体的生存状况越来越好。

陈让现在所用的糕点制作的配比表是用藏语抄写的，她还在学习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还尝试着用当地的黑青稞面制作新的糕点品种……

车子缓缓驶出村庄，四洼寺的金顶在正午的阳光下无比耀眼。不管是属于何种群体的人们，只要心中充满希望，都会洋溢出幸福的表情。四洼尼姑寺的咖啡是甜的，四洼尼姑寺的她们是自信的。

（作者系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