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夏周末

五里坡

陈应松

《 人民政协报 》 ( 2023年10月21日   第 07 版)

五里坡风光

有说,神农架有个神秘的邻居,它就是五里坡,养在深闺人未识。“五里坡是个比神农架更神秘的地方。”朋友对我说。

我们翻过鄂渝界山,这几乎不要气力,因为,过去十分偏僻的神农架,已有很好的公路与重庆联结起来了。而且,这两地属同一个“世界自然遗产”。五里坡是神农架世界自然遗产地的延伸部分,当年在向联合国科教科文组织申报世界自然遗产时,经过了神农架和湖北省林业厅的批准。

“我倒是很想看看八王寨和兰英寨。”我对朋友说。

朋友告诉我:“八王寨的故事虽然在神农架流传甚广,但重庆巫山的五里坡,也有一个八王寨。还有神农架大九湖的兰英寨,也在重庆与神农架的界岭阴条岭上。实际上,它们是一体的,神农架林区是一个行政单位,而神农架却是一个地质概念,大神农架地区很大,是扬子准地台和秦岭褶皱系两个一级构造单元……”

五里坡,从忍子坪迤逦而入。经过一个叫“渝鄂汇芳”的新地名,但见山势盘桓,玉岫幽壑,暗香满谷,轻岚绕石,悬瀑阵势如沸,峭壁夹峙如笼。松涛琤琤,嶂岭巉巉,湍濑回旋青苔之上,群峰杳入白云之间……

五里坡,有小石峡、栓牛纤、筒子峡、猴子石、大河口、蜂桶坪、打鼓岭、九盘山、羊翻水、阎王鼻子鬼门关、姑娘岩等地名和观景台。大葱坪草甸上的姹紫嫣红,薄刀梁尖峰上的惊悚莫名,如此薄削的山形,世所罕见。而山体地质扭曲得更厉害,自然的塑形更夸张。一路溪水轰轰、鸟声翙翙。我们经过一线天,顿感步入地窟。而旗帜山却如两支古代的旌旗,在山峦间怒卷起来。它们的后面有更多的薄崖,薄崖之间的峡谷深不可测。

山崖间,农家的干打垒墙壁上,挂着丰收的苞谷,高搁的蜂箱。鸡群咯咯、羊群咩咩、牛群哞哞。蜜蜂和蝴蝶在阳光下聚集吵闹,在花朵间穿梭,它们的声音张扬着五里坡的春色。高大的巴山冷杉、云杉、珙桐、红豆杉郁郁葱葱,悬崖上的杜鹃像是森林里溢出的一蓬蓬火堆。峡谷里的人家如何不是世外桃源?“筵羞石髓劝客餐,灯爇松脂留客宿。”不用渔舟引路,只闻深涧花秾。芳径远,春溪满,杖藜行,绝尘山中,行歌青岭,云畔人家,桃李浮烟。野老无樵声,稚童有笑颜……

五里坡是继武隆和金佛山后,重庆市的第三个世界自然遗产地。但它就在大神农架地区的腹地,在神农架的西坡,从湖北神农架自然保护区西南延伸过来,也是大巴山弧和川东褶皱带的接合部,三峡库区的生态屏障。据朋友说,神农架有的特殊植被五里坡都有,神农架没有的植物五里坡也有,它的生物多样性在这里表现得尤为突出。这里除了有30多种国家重点保护的一、二级珍稀植物外,还是我国裸子植物的重要繁衍基地。而国家重点保护的一、二级珍稀动物也有30多种。五里坡发现的野生物种就有2300多种,动植物总和已经超过神农架。

常绿阔叶林和常绿阔叶混交林是我国特有的植被类型,是我国特有的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五里坡是一个重要的窗口。同样,这片地区身处世界最大的喀斯特高原中生态系统的脆弱带,石漠化是它的远忧和现状,但五里坡保存了完好的森林生态系统,阻止了这一可怕的进程,它的原生态,为抵抗喀斯特地区石漠化提供了典范。

五里坡至今有3万亩原始森林从未涉足。这片原始森林因为神秘难测,曾有过50名科考专家组成的队伍深入其间,结果迷了路,失踪两天后才找到。探访的科考队员对此语焉不详,于是目前再没人敢踏入这片禁区。

关于五里坡的神奇和神秘,传闻甚多。有野人的传说,野人住在高山的山洞里,会抢村里的女人,野人与农妇生下的孩子,半边猴脸半边人脸,这个传说与神农架略有不同。有说五里坡原始森林中生长着一种唐朝流传下来的酸菜,人无饥饿时不会出现,只有在山中因迷路特别饥渴时才会出现。有说五里坡有99道隐形的石门,外人误入进去后则门闭合,会一辈子困在里面,再也走不出来。只身进入五里坡的人有失踪之虞,皆因闯入了那99道石门,而当地人则不会。还流传一双会走路的石鞋的传说,说这双石鞋永远离人一丈远,你用竹竿去挑它,它还是一丈远。

这里还有一块“神仙稻田”,里面每年会自然生长出野生水稻,打出的稻米圆润饱满,香糯可口。红槽村,在五里坡的峡谷深处,产红米,口感奇异,营养极高,产量很低。这里还出产一种黑土豆,俗名“黑金刚”,通体黑紫色,耐嚼,含花青素和硒,做出的火锅菜肴堪称一绝。这个神秘的村落里,有一扇巨大的石壁,上面隐隐约约有许多黑色的凸起线条,像是有人镌刻出的神秘文字。当地人说,这上面是一部没人读懂的“天书”。

在峡谷里一个叫山鬼坪的地方,有一汪奇特的大水潭,据说那就是传说中山鬼的居所,无人敢靠近,否则会怪事连连。出生在神农架南坡的屈原,其笔下“被薜荔兮带女萝”的山鬼,出现在巫山的五里坡并不奇怪。有说山鬼就是巫山神女——西王母的女儿瑶姬,她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座山峰,在长江边的巫山云雨中生活。巫山的“巫”,正是巴楚文化中的重要元素。巫的神秘,在五里坡的深山老林里浓厚地漫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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